一步三回头地告别了闻朝之后,徐初檀闷闷不乐地与徐清晏回到了国舅府。
李氏在国舅府大门后的小厅等待了许久。
瞧见女儿耷拉着脑袋,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李氏无奈地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要带她回来可比登天还难!”徐清晏猝不及防地转过身,推了徐初檀的额头一下。
徐初檀恼了,伸手要揍徐清晏,徐清晏灵活一闪,躲到李氏身后去了。
“娘你看!老三她嫁了人了胳膊就往外拐!”
李氏本就因为伪银的事情烦心了,现下儿女一闹腾,她便更郁闷了。
“你又欺负妹妹!回你院子里去!”李氏往后一掐,徐清晏疼得连连求饶。
有母亲撑腰,徐初檀硬气地仰着脑袋,朝着徐清晏冷哼了好大一声。
徐清晏瞪她一眼后,便被李氏连塞带推地送走了。
小厅中只余下母女二人,李氏主动拉上女儿的手,“今晚娘陪你睡。”
徐初檀乖乖地点了点头。
……
琼月高悬,微风拂云,已是将近子时,国舅府里几乎听不见什么声响。
母女俩躺在徐初檀出嫁前睡的那张小床上,徐初檀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总觉得这儿好小,闻朝要是也过来了,这儿肯定不够他们两个挤。
“想什么呢?想世子了?”
李氏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徐初檀的所思所想。
徐初檀不好意思地笑着。
“世子这孩子虽然看着冷,但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对你体贴包容,对我与你爹也向来恭敬孝顺,我对他这个女婿是极为满意的。”随后,李氏话锋一转,“但是我对他们威宁侯府极为不满意!”
若是李氏说闻朝不好,徐初檀倒能反驳上一两句,但李氏说威宁侯府不好,徐初檀这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你尚未嫁到他家去时,我还以为那两个老的会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与你们小两口井水不犯河水,但谁知道都是陛下赐婚了,他们两个还敢这么明里暗里地欺负你!”
“我和你爹从来舍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可你嫁到他家之后呢?你可有真正安宁过一段时日?你说……我和你爹见你这样怎能不心痛呢?”
“也就是女婿稀罕你,一直向着你,不然你还不是任人欺负?”
李氏越说心越堵,说到后面,甚至都哽咽了。
方才在路上,徐初檀也从徐清晏口中听说了闻昌被爹娘请回国舅府“吃酒”。
爹娘都如此直白地敲打了,闻昌在面对她时,甚至都还想搅浑水、和稀泥……从这件事上,徐初檀能看出很多东西来。
徐初檀不忍见母亲落泪,连忙从被窝里抽出手来,仔细地替母亲擦拭。
“檀儿,娘让你回来是想让你好好想想究竟要不要和世子走下去……若是你后悔了,你姑母也不会怪你的……”
徐初檀往李氏那儿凑了凑,轻声道:“我不后悔嫁给闻朝,但是请您相信,他会尽早解决威宁侯府的事情……往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会再有胆子在我们面前蹦跶!”
李氏听闻,一笑。
到底女儿还年轻,才刚新婚,与女婿正是感情最好的时候,这阵子,在她眼里,或许感情是万用的。
李氏自己也年轻过,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的,她只求女婿能够争气点,不辜负女儿对他的期望。
——
徐淮与李氏说不让女儿女婿相见,倒真不是开玩笑的。
徐淮去与顺安帝告状的时候,顺安帝还特意叫上了闻朝。
在得知小两口现在被迫分住两地时,顺安帝还看了闻朝一眼。
毕竟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顺安帝还不至于看不出闻朝并不舍得与徐初檀分开。
于是,他这个舅舅决定帮帮外甥,向徐淮说点好话,劝说徐淮趁早让小两口团聚。
怎知道一向对顺安帝十分恭顺的徐淮一反常态地坚定拒绝了他。
并放言,“这事儿要是没解决好,我就将檀儿放回去,我徐淮的脑袋让陛下拧下来挂威宁侯府大门上!”
徐淮所言极为豪放且有胆,顺安帝可不敢再游说他,便朝着外甥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闻朝深知以岳父疼爱妻子的程度,这话绝不是说来当玩笑的。
告状归告状,徐淮并不想让顺安帝代为出手,威宁侯府的那些烂事还是得让闻朝自己解决。
……
一连几日,没能见着徐初檀的面的闻朝心里空落落的,白日吃不好,夜里睡不香。
几日下来,本就脸冷的世子爷变得更加凶煞了。
甭说在闻朝手下被折磨得半死的守卫了就连越山看他一眼都会犯怵。
为了自家主子的幸福着想,越山决计去国舅府门口想想办法。
……
这日午后,越山总算逮到国舅府膳房里的人外出采买。
越山忍痛从兜里摸出一块不大的碎银,快步朝着那负责采买的厨娘走去。
“这位婶子,麻烦借一步说话!”待那厨娘走出了国舅府所在的巷子,越山才赶忙追上前去将人拦下。
那厨娘看了越山一眼,见越山生得还算面善,不像是个坏人,她便停下脚步,“你要做什么?”
越山一边将碎银子塞给厨娘,一边偷摸地展示自己的腰牌证明身份,“我是威宁侯世子身边的人,这不我们家世子也好多日没有见着我家夫人的面了,所以我想替他们牵牵线!”
厨娘有些迟疑,“我怎么听国舅爷说不让我家小姐见你家世子呢?”
“国舅爷说不给见,还真不见了?小两口才成婚三四个月,就被迫分离,这多残忍啊!”
这厨娘是个好心的,听越山这么一说,心都软了。
“可……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出事了你来找我!罚你钱,我给你补两倍!赶你走,我带你回威宁侯府!正好最近威宁侯府缺人!”
厨娘想了又想,还是答应了。
于是越山塞了一张字条给厨娘,“你只管将这个交给我家夫人,或者夫人身边的那两个丫鬟!”
与厨娘谈妥后,越山怕人看见,便抓紧时间离开了。
——
闻朝在宫里累了一日,总算等到下值的时间了,原想喊越山帮忙取一套干净衣裳,怎知喊了半天,都不见越山出现。
料想越山这小子跑别处偷懒去了,闻朝只得自己动手。
将自己收拾清楚出宫后,闻朝竟在宫外的街上被越山拦下。
“世子爷!快停下!”
越山挥舞双手,生怕闻朝看不见。
闻朝拧着眉,调转马头,朝他走去。
“你今日去哪了?怎都不见人影?”
越山笑着,并没有回答闻朝的问题,只是道:“您别急着回威宁侯府!小的带您去见夫人!”
闻朝那拧着的眉毛顿时舒展开了,“见夫人?可是国舅爷同意的?”
“国舅爷哪能同意这个!都是小的替您创造的机会!”越山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带着闻朝往国舅府跑。
……
国舅府大门那头是热热闹闹的市集,但后门那头却是人烟罕至之地。
越山今日蹲守了半天,才找着了这处风水宝地。
闻朝仰着头,看着这高大的围墙,“夫人会在此处?”
“您可别不信啊!今午小的可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一个厨娘让她给夫人通风报信!”
闻朝还是半信半疑的,“今日要是能见到夫人,那钱我十倍给你。”
越山乐了,“您就耐心等着吧!总能等到夫人的!”
闻朝在围墙外等着,而徐初檀却还被父母扣在院里用膳。
“多吃点再走!不然你夜里又偷吃糕点!”徐淮强行给女儿添了一碗热汤。
徐初檀瘪了瘪嘴,本想拒绝,但拗不过徐淮,只好答应。
李氏观察着女儿,“娘怎么觉得你今日有些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徐初檀闷闷不乐道。
“某些人啊,才嫁出去多久,就敢因为一个臭男人跟自己家里人生气!”徐清晏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徐初檀好一阵心惊肉跳,她生怕父母察觉什么,连忙反驳道:“你别胡说!”
李氏,“檀儿前两日不还好好的,你就别逗她玩了!”
徐淮也跟着骂了徐清晏两句。
徐初檀朝徐清晏投去一个得意的眼神,随后捧起汤碗,迅速地喝完了汤。
徐淮这才允许女儿先回院子里歇息。
徐初檀走出爹娘的院子时,天已然完全暗了,她怕闻朝等久,便小跑了起来。
翠露丹霜在后头喊不住脱缰的徐初檀,便一齐追在后头。
国舅府实在太大,徐初檀抄了近路后,竟也用了将近一刻钟才找到架在围墙边上的梯子。
那梯子很是高,徐初檀心里毛毛的。
“你俩可好生扶着!可别让我摔了!”
翠露丹霜应了一声,赶忙一左一右地扶着木梯,徐初檀撩着裙摆,好一番比划,才忐忑不安地攀着梯子爬了上去。
待徐初檀能瞧见围墙之外的风景时,她仔细瞧了半天,都没看到外头有半个人影。
“就不该喝那碗汤!现在人都走了!”
徐初檀唉声叹气之时,黑暗处忽然走出一人来。
“檀娘。”
徐初檀忙循声望去,只见她几日没见的那人提着一袋东西,站在围墙下仰着头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