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们这次来,住在何处,不如便住在我这儿吧,还是个避世之所。”
“倒也不必叨扰,这次来是上任的,自然安排了住所。”
“我知道,那个小府衙后头的小院子,那个地方太小了,住那儿,可太委屈你们了。我这后头有个大院子,得是那个的好几倍大了,本就是给客人住的,你们便搬过来一起住吧!”
“倒也不是我们推脱,只是我毕竟有公务在身,如果住在你这儿,到底是不方便的。”
长林也是个聪明人,这么些年也不是没和官场上的人打过交道,承简这么一说,他也就明白了,道:“姐夫考虑的是,不过偶尔也叫臻姐姐来我这儿住一住吧,我媳妇儿成天嚷着没人陪她呢!”
“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你就说了这么多次你媳妇儿了,怎的不见她人呢?”妙清问道。
“她啊,还得怪你们来得太突然了,她一早就去集市上了,估计得到下午,总也要逛上老半天的。”
“你怎么不陪着?”
“她不叫我陪!我倒是想呢,她嫌带着我麻烦,就爱带着几个丫头一起,我啊,也去过两次,哎呦天,我也不是没摆过摊,可没想到这卖东西和买东西真不一样,跟着我媳妇儿半天,我是累得半死。”
妙清瞪了长林一眼,本来想上手锤他一锤,可顾念到承简在旁边,毕竟不是当年小的时候了,便忍住了,只哼哼了几声。
“你别哼哼,我可陪着你逛呢!”承简笑道。
“一年到头,你能陪几次啊?”妙清这话一说出口,便有些后悔,赶忙在承简开口之前道:“我们女子,也不用你们男子陪着,碍事!”
几人如此这般笑闹了一阵,饭菜也好了。
下人们收拾了桌子,三人便坐下吃饭。
“你们这次来咱们凤凰山上任,就安心享福吧,我们这儿小地方,可又没那么穷乡僻壤,事儿少,不靠着田地吃饭,虽说这几年不如往年了,可也不用为着纳赋愁,你们哪,就当是来放长假了。有事没事就来找我,我带着你们到处转转。”
“谁知是不是放长假呢,指不定就在这儿了。”
“那哪能呀,再怎么着还有三年之期,也没见着有哪个官员在一个任上呆一辈子的。”长林玩笑道。
虽说满脸不乐意,但出于礼貌,承简还是陪着妙清去拜访了长风。这么些年过去了,长风还是老样子,成日里只一心扑在烧瓷上,没娶妻也没置业。
“你那个长风哥哥,不会还在等着你回心转意吧?”承简说得阴阳怪气的。
“你再这么说,今晚便去书房睡吧!”妙清一句话顶了回去。
承简讪讪地,又道:“真是个怪人。”
“他就是那样一人,人家这么着,日子也过得舒心,你就别瞎操心了。倒是你,你嘴上不说,我也知道,朝堂那边,必定不怎么好吧?”
“我都被弄到这儿了,还理会什么朝堂?”承简嘴硬。
“得了吧,我瞧着京城来的人,一波一波往你书房去,必是带来了什么消息。”
承简闻言,长叹一口气道:“皇上近来越发不理朝政了,只一心和那些个武将谈论战事。”
“这么说,真的要发兵了?”
“怕是不远了,陛下见国库越发充实,正在兴头上,这会子,是谁也劝不回来了。”
妙清也不知说什么,她知道承简还是有抱负的,但是这种情形下,她又庆幸,两人可以远离朝堂,这无论是怎样的火,都还暂时烧不到他们两个边缘之人身上。
不过,这样的阴霾很快就被一个好消息冲散了。
妙清怀孕了。
妙清倒是没什么,承简是兴奋得不得了,正巧他也没什么事,天天呆在家里,妙清走到哪,他便跟到哪,妙清本就因为怀孕,情绪不大好,这下惹得妙清更是心烦,可承简也不以为意,妙清一发火,他就嬉皮笑脸地去找妙清爱吃的爱玩儿的东西,哄着妙清好了,又一如往常,粘在妙清身边。
因这是妙清的头胎,赵家一得着消息,就派了人过来,有伺候的丫头,有经验丰富的奶娘,简直要把妙清供起来。
汪家,那就更不必说了,不止派了下人过来,李姨娘和汝惠也跟着过来了,当然,李姨娘是担心妙清,就是来照顾着的,汝惠嘛,怕是更想过来玩儿呢。
“咱们臻姐儿是个有福气的,你瞧着,一堆子人守着你呢!”汝惠调笑道。
“你又打趣我,这么多人跟着,我都快厌烦死了,成天不得清净。”妙清好不容易摆脱那些人,此刻正靠在躺椅上,四仰八叉的。
“瞧你这个样子,就是在自己屋里,也不能如此呀?万一有个人进来,看到了,这成个什么样子?再说了,你这样,对肚里的孩子也不好!”李姨娘道。
妙清嫌李氏啰嗦,并不想理会,便哄了几句,可身子并没有挪动。
汝惠看了好笑,便开解道:“臻姐儿也不是日日如此,姨娘没瞧见刚才的光景?那么好些人,进进出出,这边端点安胎药,那边又来禀告家里的大事小情,咱们臻姐儿可不是累着了,这会子才想好好歇歇,姨娘就少说两句吧。”
李氏斜了一眼汝惠,没有言语,过了一会儿,呷了口茶,又道:“臻姐儿,你瞧着咱这位姑爷,到底对你怎样?这些年,你跟着他到处跑,到这会子才怀上,这孕中,可不能再东奔西走的了。”
“哎呦,姨娘这话说得,姑爷对臻姐儿如何,你瞧不出来?这一天天的,就差把咱们臻姐儿挂在自己身上了,你还要他如何?”汝惠玩笑道。
“这可不是好男儿该做的!”李姨娘正色道。
“你看啊,这姑爷成天也不出去干活,就是做官吧,谁能瞧着他,从京官,这一步步的,跑到这种地方来做小小地方官了,官位越做越低,可我瞧着他,倒是一点儿也不焦虑,怎么的,他就打算这样过一辈子?那咱们臻姐儿不是毁了?”
“怎么就毁了?了不起就跟着姑爷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就得了?赵家就是不能再在朝廷里呼风唤雨了,可家产还有那么些呢!保着臻姐儿一辈子不愁吃穿,你还要怎样?再说了,就是赵家和姑爷保不了,咱们汪家还是臻姐儿的后盾呢?怎么到姨娘嘴里,就是一辈子毁了?”
这些日子以来,李姨娘一直在抱怨承简不上进,成天粘在妙清身边算是什么事,还觉得长风才是踏踏实实干活的人,这才值得托付终身,赵承简算什么?一个不求进取的官二代!
汝惠和妙清对李姨娘这唠唠叨叨的样式,都是不胜其烦,妙清是拿定主意,不搭理李氏,李氏一说起这个话题,她就装听不见,可汝惠总还是忍不住,要与李氏辩一辩。
李氏说不过她,只是白她一眼,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摇摇头,再叹口气,这是李氏的招牌动作,行云流水。
“唉,这长风倒是个好的,这些年勤勤恳恳,守住了家业,眼见着生意难做,可你看他呢,不动如山,照样把生意做得好好的,我瞧着是真不错。臻姐儿,我瞧着他的那个心思啊,还在你身上,你是没瞧见他看你的眼神,你想啊,他这么多年没娶亲,却是为何?”
“姨娘!”说起这些,妙清也忍不住了,道:“姨娘,自古哪有姨娘这样的?如今我日子过得好好的,姨娘竟倒叫我弃了承简?竟让我做那水性杨花之人?”
“哎呦呦,哪有这样的事!我不过是感叹几句,怎么就当真了?”
“不管当不当真,姨娘也别对着长风哥就好脸色,对着承简就甩脸子,承简才是我的正经夫君,况且,我爱承简,你叫我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不是让我痛苦嘛!”
李氏被愤怒的妙清怼得说不出话来,只小声嘀咕:“小姐当年不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最后怎么样了呢……”
妙清只当是没听见,不再理会李氏,只是心中却是留了个心眼。
妙清怀着身孕,也乐得不管事,虽说是第一次怀胎,可这一胎并没有折腾她,除了身子沉之外,连孕吐都很少,许是照顾得当,到了足月的日子,妙清便顺顺当当产下了一对双生子。
消息一出,赵老爷子和太太就坐上了轿子往南边赶,这下一大家子可就热闹了。
难得的安逸时光,倒是叫妙清心中暖暖的,等到孩子百日的时候,德润也专程赶过来,瞧着一对龙凤胎抓周。
人一波一波地来,承简和妙清在凤凰山的这座小院子,从来没有这般热闹过,这一闹直闹到了过完年,才渐渐宁静下来。
赵老爷子他们与孙子孙女粘了几个月,终是抵不过洛阳老友的催促,收拾收拾又要回去办诗会了。
德润过完年也要回去继续处理生意上的事,他原打算把汝惠和李氏一起带回去,可汝惠已经是乐不思蜀,她喜欢小孩,妙清都没她带孩子的时间多,李氏呢,则总是不放心,老觉得承简这儿也不好那儿也不好,便时常跑去长风那儿,可长风也不怎么说话,每每倒叫桑玉竹气得半死,回来就把气阴阳怪气地撒在承简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