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感猛然攀上心头,鸢璃怒锤亓珩道:“看字别看图!”
待读过前两句后,亓珩这才正经起来,将那本《花间资事录》拿过来细细研究,表情随他翻看而变得专注。
房中气氛越来越不对,她与他同盖一个被窝,他手里还拿着本《花间资事录》研究得极其认真。
这若让不知情的外人瞧见了,指不定明个儿府中就会传出什么惊为天人的版本来。
“这本书,你从何得来的?”
鸢璃将在望月台上的事一五一十都讲给了他听,但对于三皇子的那些荒淫无度之事,他好似一点也不意外。
翌日,清晨。
鸢璃起了大早到了亓珩房中,只见褚宵睡眼惺忪的站在房外候着,而亓珩正在屋中奋笔疾书的书写奏则。
察觉她来,亓珩毫不避讳道:“好奇就看过来些看。”
只见,奏则上写道:经臣彻查,三皇子乃是吃醉酒跌落水中溺水身亡…
奏则旁还放着作伪证的验尸笔案,鸢璃不解道:“公子,你这是睁眼说瞎话啊。”
“啧,怎么说话呢。我写的是圣上要让百姓臣子看到的内容,而非事情本身真相。三皇子的花柳病已到了快要命的程度,即便他不溺死在水中,不日也会死于脏病。”
“你是说,他的死,与圣上有关?”
亓珩手中笔停顿,咳嗽一声,屋外褚宵便将门关了起来。
“嗯,三皇子沉迷女色是朝中重臣人尽皆知的事,他若是吃醉了酒自个儿溺死的,旁人最多取笑片刻,只当他一如既往的废物,可若是死于脏病,圣上教子之道就会被诟病。”
鸢璃大脑飞速运转,这样说来一切的事情都能说得通了,圣上期限三日彻查,却将验尸的仵作杀了以示态度。
谁知,亓珩胆大包天自个儿验尸,无疑是让多疑的君王多想。
香坛方子出自三皇子,那夜,圣上本是想让亓珩中招染上花柳。
但他并非全然不做人事,里头计量并未过重,有自控的可能,全看亓珩造化。
若亓珩躲过一劫,此事便只是个警告,若亓珩中招…
帝王心思,何其狠,何况他是萧砚安。
“当今圣上手段偏执,帝后早逝,未有嫡子,圣上专情于她,再未立后,朝中有提议立继后的,都被砍了头,也无人敢再提。其余皇子公主中看不出他偏爱谁,于他而言不过是继位的储备,既是废物便是废棋,可若涉及到朝政或名声,那便只剩一条路可走。”
不计其数的人或事都在诉说着萧砚安对她的痴情,甚至有人感叹,可她听完只觉害怕。
“在想什么?”亓珩停下手中笔问道:“若阿璃是这故事的帝后,知晓圣上的痴情,会作何想。”
“世人只看到圣上待她痴情,却鲜少有人听说她曾是良渚的温王妃,她与夫君温王恩爱被万民称颂。圣上的痴情虽偏执,各朝各代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做到此地步的君王,他的爱不容置否。可我若是她,多的只会觉得害怕,他再好,在我心中有我夫君温以辞时便看不见别人了,万物与他比皆是尘埃。”
亓珩满意道:“阿璃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甚好。”
写完奏则交给褚宵递进皇宫,整个过程里亓珩嘴角一直上扬着,心情愉悦全然写在了脸上。
用过饭食,整个上午太阳都是暖烘烘的,鸢璃躺在木摇椅上晒得困倦昏昏欲睡。
亓珩处理完圣上的事不仅没清闲下来,反而落得更忙了起来,陪她用过早饭便匆匆投身于大理寺中了。
隐约听见突兀的虎啸声,鸢璃还以为是耳朵不好使了,直到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猛然从瞌睡中清醒过来。
墙院里窜出只白虎,虎背上坐着个气鼓鼓的少年,远远儿的朝她跑来。这组合没旁人了,只能是肉包和鹤栖。
故友重逢,还未来得及叙旧,鹤栖便兴师问罪:“阿璃为何又要成婚了!嫁给谁不好,又要嫁给他的转世,前世下场都忘了吗?”
“嫁给他,是我三生注定的宿命啊,我嫁给他你为何如此气恼啊?”
“我从茶兄处知晓你此生嫁的还是他,我便连忙赶过来了。阿璃你前世今生眼光都太差,放着上乘良人不要,偏生喜挑那扎手的。”
鸢璃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说起茶溯洵,她倒是很久都未曾见过他了呢。
“阿璃的一生,我可都瞧在眼里的,蚩浔待你真心实意,事事依顺,看你那眼神里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糟糠之妻不下堂,你就这般将他抛弃,未免太过分了些。”
鹤栖隐忍着怒气,为个凡人打抱不平。
“蚩浔对我的爱慕不过是司命和天意编撰的命薄,他的爱固然真切,但我此番下界的任务便是与他的转世成亲。任务关系着天界的安生,我不能因他爱我便可怜而肆意妄为。且,蚩浔出生前,我的心底便装满了温以辞一人,你知晓的啊。”
鹤栖几度欲言又止,神情复杂矛盾,“做蚩璃时,你有你的命盘任务,但我希望,你做鸢璃时,眼睛擦明亮些切莫选错了人,误了终生。”
或许是她名字里带有鹤栖阿姊名讳相同的“璃”字,前世,这个没了阿姊的少年初遇时便将她当作阿姊般对待。
前世的结局他看在眼里,鹤栖是为她好,她知道。
她对璃绾的死表示惋惜,也心疼这个鹤栖年少便失去了相依为命的阿姊。
她试探开口道:“你阿姊与帝君的事,我在天界听说了些大概,你是怕我同你阿姊结局一样对吗?”
鹤栖并未翻脸,只是难过的垂下头,连同那肉包也蔫蔫的耷拉着虎头贴着耳朵。
“多谢,真羡慕她,我若是你阿姊,定会为有你这个弟弟而感到三生有幸。”鸢璃轻抚他的头温言:“鹤栖少君已经做得很好了。”
鹤栖抬起悲眸,眼中微微闪烁着光亮有些泛红,“你当真如此觉得?不是为了哄我开心?”
“那是自然。”
鹤栖虽年岁比她大很多,位高权重,心底却始终还是个缺失亲情的孩子,只做了顿饭菜,便将他哄好了。
鸢璃向他打听茶溯洵的近况,谁知,这家伙只说地府近来公务繁忙,茶溯洵被公事绊得抽不开身,就已打包好饭菜匆匆离去了。
离开前,鹤栖提醒道:“离船远些,越远越好。”
当她想细问时,鹤栖便已消失在了眼前。近来,一个二个的举止都不太正常,心思难猜啊。
几日过去,亓珩忙得早出晚归,鸢璃接连两日都未曾见过他。狸奴那头也不知如何了,今夜便是她说的第三日了。
傍晚,天气骤冷,冷风呼嚎,似半晌入冬,天空灰蒙蒙的,乌云翻涌,像是要下雨的征兆。
鸢璃换上厚些的衣衫,不免有些担心今早他穿去的衣服是否能对付这凉意。
亓珩回来时面容疲惫憔悴,见她正满面担忧手中拿着件他的披风,他强撑出笑意朝她快步走来。
回到屋中,鸢璃便立马叫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忙着给他夹肉。
可他却只顾着看她,未曾动一口。
静静等她忙完放下筷子,亓珩拉她坐下,双手合掌将她的手捂在手心,愧疚道:“本想这两日带你回去提亲的,圣上说我查清了与三皇子勾结贪欲的官员,便给我一月假的。谁知,今日眼看就要忙完了,又突然死了好几个朝廷重臣。又要让你多等我些日子了,你别生我气,好吗?我保证很快了。”
“所以你这几日半夜归凌晨出,都是为了完成圣上交代的任务?”鸢璃心疼道:“熬得这般憔悴,我不急的,可以等。”
“我急啊,我巴不得快些把你娶回家。”亓珩为她夹菜道:“吃饭。”
亓珩用笑容掩饰疲惫,却难以掩藏眼底的乌青。
饭后,亓珩又去了书房,褚宵不断送来公文,前来禀告案子的最新进展情况。
趁着褚宵进门的片刻,鸢璃总会偷瞄看上他两眼。
刚趴上门缝,鸢璃便瞧见亓珩坐在书案前脸上愁云遍布听着褚宵回禀。
亓珩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门外,与她对上眸子,嘴角擒起疲倦的淡笑姿势慵懒。
莫名的心虚攀上心头,鸢璃连忙缩回身子躲回门外,却忘记紧贴的门板将她的背影轮廓映照得清清楚楚。
当褚宵再次离去时,却将原本紧闭得书房门大大敞开,视线开阔,一览无余。
“书写案宗费墨,嫂夫人若不忙可帮帮亓兄。天气凉,风大,嫂夫人...”褚宵欲言又止,看向亓珩书房门又道:“记得关门保暖。”
远离心领神会,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疑问凝聚在心底,却不好开口。褚宵审犯人的功夫堪称一绝,又怎会看不穿她的心思。
褚宵四处张望,见周围无人,压低声音卖关子道:“此次案件棘手处颇多,见者连连摇头,嫂夫人你猜那几个朝廷重臣是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