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眠村的记载中并无什么有用的记录,再翻看下去也不过是浪费时间。他们也只能凭借着对黄泉客栈不多的了解,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行。
四人紧紧挨在一起,靠着鹤栖变出的四团火焰围绕众人散发的微光照亮前路。一路上,他们都格外谨慎。
可这黑坑似乎无边无际,四人走到双腿发软,眼前也仍旧还是一片黑暗。
黑坑中并无时辰变化,永远都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他们歇了走,走了歇,兜兜转转,现下已不知人间过去了多久。只能大概凭借着茶溯洵和鸢璃的凡人身,饿了几次,吃了几顿,大概估算时间。幸好天枢带了个跟藏宝库似的法袋,装了好些凡间吃食在里头
他们试图以法术驱散黑暗,但也仅仅维持了片刻便恢复,什么也没有,且黑色褪去所及之处,也不过是刺眼的白光。
天枢和鹤栖的寻路法术,在这里竟然也全都失灵。
“别走了,停下来歇歇,保存体力。这里应该是有结界或者阵法的,若无法寻求破解之法,就这么漫无目的的瞎转,可能永远也出不去。”天枢道。
茶溯洵幽幽开口道:“以你的本事,即便这次你唯携一成神力,最基础的寻路法术也该能达到极致才对。若你的寻路都会失灵,此地结界要么是同为天神所设或能力在你之上,要么就与上古留存的东西有关联了。那样,就麻烦了。”
“此地匿于山中,山聚灵,总有共鸣。我那只灵宝银铃中有蓬莱隐翅,亦同为灵,应该能奏效些吧?只可惜我好像把灵宝银铃放咱家里了,早知让你消记忆前就把铃铛给你了,我都有些想不起来被我扔哪儿了。”
阿璃正懊恼失悔着,转眼间,茶溯洵在身上摸索了会儿,紧攥的拳头伸到她面前,松开拳头,那灵宝银铃便出现在她眼前,叮当叮当作响地摇曳着。
“你乱扔在梳妆台那堆银首饰里了,我怕你当普通银饰拿去打别的样式,就给你收起来了。”
鸢璃接过茶溯洵手中的灵宝银铃,下意识抱住他,贴着他的脸蹭蹭,就像都还是蚩浔和蚩璃时那样,语气带有撒娇意味的夸奖道:“还好你收起来了。你怎么想到的,出门都带着,我夫君真有先见之明~”
“为夫也怕给你弄丢啊。我知道里头有你积攒的宝贝,虽然那些丢了我都能再找来更好的给你,可你这财迷还是会难过自责。我想你时刻都欢喜。”
松开茶溯洵,鸢璃从灵宝银铃中取出一只隐翅,念起蓬莱古咒。下一刻,随着隐翅翅膀幽幽发出光亮,从她手心中飞起,向她们身后飞去,尾部光亮在空中划过荧绿尾迹,指引方向。
“飞起来飞起来了,兴许真的有用!我就最后两只了,剩下那只留给咱们出来用。”
语气间,藏不住的透露着阿璃有些舍不得。
“没事,用完了我再给你找。”
“真的?”
闻言,鸢璃这个财迷心里的算盘珠子都打得啪啪响了,满心满意都在计算茶溯洵会给她找来多少隐翅,得值多少灵石。
“真的。”说着,茶溯洵嘴角高高扬起,骄傲地靠着她的臂膀,得意地问:“这次也有奖励吗?”
还沉迷在计算隐翅值多少灵石的鸢璃,重心根本不在与茶溯洵对话上,下意识就答出:“有。”
“你亲口应的哦,不能反悔。照旧,两件让娘子高兴的事,两次奖励。”
一旁听得比当事人还激动喜悦的鹤栖闻此也道:“什么奖励?我也能让阿姊开心,阿姊,我也要,我也要!”
回过神的鸢璃,意识到刚才嘴给自己挖了多大个坑后,懊悔得强颜欢笑。
让有记忆的她,跟他共赴巫山云雨,实在…难为人…
看她半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茶溯洵憋笑憋得脸酸。终是在她狠狠剜了他一眼,才开口道:“给我的奖励当然只能专属于我。你若想要奖励,可以让你阿姊给你别的,不准跟我一样。”
“我都行,阿姊赏我什么都好!”
鹤栖哪管这么多,阿姊赏块破布给他带回去,他都能喜悦不已了。
跟随隐翅,走了许久,正当鸢璃都要以为这次是不是又失败了时,隐翅突然燃起火焰烧及自身消失,四人脚下黑暗也快速消失。
转而替代的,是一片光明。
脚下已是黄沙,猛烈的热意传遍身体肌肤。人烟罕迹的沙漠似乎无边无际,地上插的都是白骨,乱七八糟,什么动物的都有。这里没有植物,只有一团团的枯树枝被风吹着到处滚。
远远望去,似乎坐落着一座小木楼。
“那会不会就是黄泉客栈?”
“不知道,得走近了看。”
热浪袭来,将脸吹得烫烫的,阿璃很快便感觉口干舌燥。她将衣领稍稍扒拉开些,用手疯狂给自己扇着,企图这样缓解些热意,可不过也是望梅止渴般罢了。
茶溯洵见状,连忙将她拉开的衣领合上。
“忍忍,实在热,让鹤栖他们施法给你凉快凉快。沙漠的阳光毒辣,此刻正当烈日,你就这样裸露出肌肤直晒,会晒伤脱皮的。”
“是啊,阿姊,凡人最脆弱了。”鹤栖以沙聚顶,在头上聚起大大的一片遮挡阳光,随后又在阿璃身上施以清凉咒,缓解她的热意。“还热吗,阿姊?”
“凉快多了,你给阿洵也施一下刚才那个法术吧,他也是凡人身,会热得受不了的。”
“好。要不我背你吧阿姊,你已经走了很久了,这沙地不好走,我怕你脚疼。”
阿璃摇头道:“没事,不用,我还可以。”
天枢默不作声地以沙化出一匹骏马拉着沙板车,而后先行上车,闭眼凝神,道:“那客栈只是看着近罢了,等你真走过去,脚都废了,都上来省省力气吧。相信我,这种荒漠!我可太有经验了。你说是吧,茶溯洵?”
说到“太有经验了”这句话,天枢近乎是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地说着,似乎这样就能控诉茶溯洵前些时日将他甩到荒漠受的苦。
茶溯洵挨着鸢璃排排坐着,面对另外两人的眼神,只笑笑也不说话。
沙板车在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沙地中行驶得格外平稳,如履平地,朝着黄泉客栈的方向驶去。果然如天枢的说的那般,这黄泉客栈只是看着近,实则距离还有很远很远。他们行驶到日落西山,那远处的黄泉客栈才明显的近了很多。
突然,鸢璃猛地捂住胸口,吃痛地叫出了声,蜷缩着倒在茶溯洵的怀中。她脸色煞白,嘴唇几乎没什么血色,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淌下。
“怎么了,情蛊又发作了吗?这还没到时候啊,你俩快看看她怎么了!”
阿璃强忍疼意连连摆手拒绝,“别干预,让它疼,很快,就,结束。疼死,都别管我!”
她疼得打滚,眼泪流个不停,额边发丝被汗和泪打湿。三人着急不已,忙取出水来沾湿帕子为她擦汗。
鹤栖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想施法,茶溯洵却阻止他道:“你这时候插手,她就白疼这么久了。你们会的,她又不是不知,她最惜命了,不让你们插手,便是自有盘算,等着。”
“可是阿姊看起来真的好疼…”
鹤栖转身擦着眼泪,闭上双眼,暂时封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亲眼瞧着她疼成这样,鹤栖止不住的想之前阿姊以身镇压时得有多痛。伤心事拼命往心头涌,鹤栖也只能拼命压制。
直到茶溯洵拍他肩膀,鹤栖才解开封住的耳,快速地擦干净眼泪,施法匿去哭过的痕迹,这才转身。
此刻的阿璃嘴角隐隐还有些发红,她旁边还有刚才吐的黑血,黑血中躺着一团黑红黑红的东西,像肉又像虫。
“还疼吗阿姊?”
“疼过去了,没事了,不担心。”
“都疼成那样了,我怎么能不担心。刚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们干预?”
鸢璃解释道:“帝君他,第二次历劫结束了。天枢,我任务失败了吧…是不是我还没死,你就还不能抓我回天界问罪?”
“你怎么知道他死了?就算他死了,你也不必就此认定任务失败,我们还没出去,成败尚且未知呢。他死得早,反而是好事,长命百岁,咱们反而失败了不是吗?”
天枢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他也不能确定,只能安抚她的情绪,能开心一刻是一刻。
“任务注定会失败的,他不喜欢我,我知道的。此生,没有爱而不得。我在他身上下了情蛊,在阿爹留给我的情蛊基础上又炼了一遍,加强了效用。可,情蛊带来的反噬,也加强了。从我将情蛊种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就很快遭了第一次反噬。刚刚那么疼,也是因为情蛊。若他死时,我二人心意仍旧毫不相通,那他死时所遭受的痛苦会增十倍,到我身上。”
“有我在,谁也别想抢你回去顶罪名。失败了就失败了,论抢魂魄,可是为夫的强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