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向他们走来,脚尖轻踏水面时,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波澜,还会响起空灵的水滴滴落的声音。
鸢璃对珩槿通灵传音,问道:“白雾、漂浮的棺材、如履平地行走在江面上的男子,很像鹤栖之前在月氓山时跟我讲的邪渊手底下的江伥,你应该也知道江伥吧?你说,这不会就是白雾江吧?”
珩槿稍稍用力紧握了两下牵着鸢璃手以作回应。
“瞧瞧,珩槿,你曾说苍天有眼,从前我是不信的,现在看你的下场,我倒是觉得有几分可信了。拆人姻缘得来的爱人终究也是要被有眼的苍天安排着还回去的。你的新欢,也还是像璃绾一样,先爱上了她的未婚夫。哈哈,真是苍天眷顾,我还正愁杀错了人,怎么再下手,她就为了他,亲自送上门来了,哈哈哈...”
“江伥,看来你上次爬回白雾江底沉眠养伤的记性还是没长够。”
“这不邀请你也来白雾江沉眠试试了吗?”说完,江伥就转身走入了白雾之中,连同他走路时发出的声响也都彻底隐匿。
“你认识江伥?”鸢璃问道。
“嗯,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竟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拉入白雾江。是我不好,没防范到。”
珩槿化为本相,解开神力封印站起身看了眼棺材,是空的,可木头有些微微腐烂了,也有些脏。他将右手化为真身翅膀,拔下一根羽毛,扔于水面,化成一具看似普通的棺材就牵着鸢璃一起跳入了棺材之中,还顺手盖上了棺盖。
棺材有些狭小,比双人棺小一点,又比单人棺材大些,两人并身又躺不下,非得双双侧身,将对方拥入怀中,没了退路。珩槿牵着她落入棺材时,她不知这棺材竟然这么小,现在与他面对面抱着,有松动的空余,却不多,不足以给她转动身子了。他羽毛变的棺材看着跟普通的没什么两样,但却比刚才坐的那棺材板软和多了。
“既然是你羽毛变的,就不能变大点吗?”
她话音刚落,棺材就宽松了些,刚好能平躺,可却只有他俩肩并肩紧挨着那么宽。突然,黑漆漆的棺材被微微红光照亮,只见,珩槿正拿着根月老的红线缠绕着两人牵着的手,缠了好几圈,还绑了个死结。红线发出的光线很柔和微弱,只够她看清他的脸。
绑完,珩槿侧躺着看着她,问:“你就这么不喜欢被我抱着睡了吗?你以前很喜欢的,为什么现在不喜欢了?就因为我不是那个野男人?”
“以前喜欢过你现在就不能不喜欢了吗?你不是看到我夫君了吗?此刻跟我待着的你才是野男人吧?”
“我不是,他才是!阿璃,第二世结束了,他不是你夫君了。若你非要觉得是,我也是你亲嫁的夫君啊,我薄情寡义的好娘子,我才是你第一次成亲的夫君。你亲口许下我生生世世结发的姻缘,即使你暂时被野男人迷住了眼,也还是要记得这句话,也还是要最喜欢我。”
“我跟阿洵说好了,即使是凡世消亡,他也还是会在死后在黄泉再娶我一次,未过门的夫君,又怎么不算夫君呢?”
珩槿气得几度深呼吸调节情绪,对她保持耐心,温柔道:“没关系的鸢儿,我有的是手段不让你有机会跟他在幽冥成亲的。即使成亲,那又怎样,我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回我身边。”他略施小计,就让棺材再度变回了刚才的大小,还眼疾手快的将她搂回怀里,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被他紧紧抱回了怀里。
他缱绻的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道:“鸢璃,你只能是我的。”
“松开我珩槿,凭什么你说什么就得是什么?如此蛮横专行!”
“是你说的,叫我赶紧恢复珩槿的做派,是你说的珩槿怎么对你,你都不后悔。我本就不是他那样的性子,我永远不可能在你的事情上退让,即便是你想离开我,也不行,我有的是手段把你的心争抢回来。慢慢重新认识我吧鸢璃,这就是我的本性。”
鸢璃想挣脱他的怀抱,甚至试着用自己的神力以小博大改变棺材的大小,可都没用。
她带着恨意瞪着他说道:“我永远不会与别的女人共享我夫君的所有,所以,珩槿,你永远不配再得到我的心。”
他收了收搂住她的手臂,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垂眸柔情蜜意地凝视着她,“我珩槿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移情别恋,心里有了除你以外的女子,就叫我天诛地灭,身死消道,永不得入轮回。”
此刻鸢璃的心又不争气地为他泛起涟漪,她只想几巴掌将自己扇醒。
“我不信你的心里一点都没有我,即便你谎话连篇的说着要离我而去。”
棺材外,鲛人的歌唱声响起,那歌声犹如天籁之音,如泣如诉,仿佛诉说着千年的孤独与渴望,令人无法抗拒,不自觉沉溺其中。鹤栖说过,鲛人歌声响起的那刻会带人回到最想回到的时候,可棺材最终会被鲛人掀翻,待到沉入江中清醒片刻又很快再次沉沦进美梦之中,直至美梦因记忆消逝而坍塌,变成毫无记忆和意识的游魂。
鸢璃强行控制自己脱离鲛人美妙歌声的吸引,她可不想了结在这儿,可几度很快再次沉沦,珩槿的脸逐渐模糊,她想抓住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
心中放松的念头达到最盛,珩槿模糊的脸上又有了笑意,他低头吻上她的唇,随着他带来的缠绵,鸢璃的意识缓缓回归,他的脸和她的触觉感识都开始清晰。鸢璃心里强大的念头转而替代为吻住他,别松开,就能活下去。
渐渐,鸢璃吻得下颚都有些麻木发疼,刚卸了一点力道,鸢璃就感觉身体有下垂的沉沦感,借着红线捆缚的力道,鸢璃又贴了回去,化被动为主动。可意识最终还是不敌,使她睡了过去,睡了过去。
再睁眼,已身处柔软的被窝,满是好闻的香气,令她闻到那熟悉的香味只瞬间卸下了防备,只觉得,到家了,平安了。
一双大手哆嗦着在被窝里着急又小心地摸索着,直到摸到她的存在,将她一把拉了上去。头露出被窝的瞬间,香气更甚。
“别怕,没有坏人会伤害你了,不用再躲藏了。”
明明害怕得发抖的是他,说话间带着哭过的重重鼻腔的也是他,可他第一句话从不会是责怪,也不会是他自己,只会是安慰她别怕,没有坏人再伤害他,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还是熟悉的幽冥殿阿茶的床榻,熟悉的阿茶,一切都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她是人形,不再只是个幽蓝色的小火球。
曾数次如此的多往中,鸢璃一直都以为是他怕黑,所以被他搂入怀抱中等他平复好心情,不再颤抖时就会立刻爬出被窝回到置于他床头的莲花灯盏之中,努力将自身的火苗催得旺旺的,尽力驱散这寝殿之中的黑暗。虽说她也担心过是不是太亮,让他后半夜都睡不着,就那样看着她直到他倦意侵袭而睡去。直至在客栈,亲口听见他说不是怕黑,是怕她消失不见,找不到她。
她拍着他的背,抚摸轻顺着,温言回应他道:“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不会消失,别怕,阿茶。”
“好,哪儿也不要去,永远在我身边...”
还未听茶溯洵说完后面的话,恍惚间,她又变回了火球,待在莲花灯盏之中。正疑惑着,茶溯洵身着那件熟悉的宽松暗纹黑袍,坐到榻边,坐得离她很近。他拿出一只回音海螺置于放她灯盏的小柜顶,海螺就挨着她的灯盏底座。
“昨夜睡得好吗?有做什么新的美梦吗?今天我们要画什么图案呢?”
鸢璃没有做什么美梦,自然也没有像过去那样立刻兴奋地跟他描述要什么图案。
他顿了顿,道:“看来,昨夜的梦并不香甜。”
“画火苗。”
茶溯洵愣了愣,问:“要画哪一只呢?”
鸢璃从莲花灯盏上下来,她以火苗化成两只小手,来到茶溯洵的榻下,鸢璃仔细的看过每一个回音海螺上的图案,还真让她看到了那个画耳朵的回音海螺。她将海螺捧起来,放在耳边听,却没有声音。她把海螺捧到茶溯洵面前,放在他手心,“海螺会放坏吗?没有声音了,你听。”
茶溯洵放到耳边听了听,看着海螺蹙眉疑惑道:“海螺怎么会放坏呢?”他又看着她道:“别着急,我会想办法给你修好它。”
“怎么修?可以现在修吗?”
“现在修不好呢,我得先去趟东海问问水君,看他有没有办法修好。很着急吗?我忙完手里的事,就去东海找水君,好吗?”
“好。”
鸢璃跟着茶溯洵去到他的书房,躺在他桌上的另一个莲花灯盏上看着他处理公务,一边等着他处理完公务去东海找水君给她修海螺,一边躺着想办法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