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丽留过级，比方伊大一岁，长卷发，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妆容——浓厚的深色眼影，暗红色系口红，比肤色深一个色号的粉底。其实她很不适合这样的妆发，她长相偏英气，这样的妆容，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男扮女装。平常上课她也是如此，学校不管这个。身为富家女，何丽丽只穿大牌衣服。她的衣品独特，偏好超短连衣裙，经常混迹于市内各大酒吧。此刻她身上这件开背低胸的暗粉色，裙摆极短，凸显她修长的四肢和瘦削的锁骨，但她的五官凶戾，绝不会给人一种可欺的感觉。
“我没事的。”
看着何丽丽紧张地上下查看她的样子，方伊不能不感动，好朋友之间自是无需多言。但当何丽丽的目光转向于永旭时，方伊意识到情况不妙。
于永旭似有所感，毫不避让何丽丽的审视，坦然得很，甚至微微点头示意。何丽丽轻嗤一声，张口正要说些什么，方伊察觉到这一迹象，立马挽过她的手，微微用力，“丽丽，你怎么来了，知道我在这里……”
挣脱方伊的手很容易，不比她打开车门费力，但何丽丽偏偏无法挣开。行吧，她不和病人争论。
“你们聊，我去拿吃的。”
于永旭似是看出何丽丽心情不好，主动离开，随手带上门时，忽地想起什么，“对了，我们九点出发，伊伊准备一下。”
“什么九点？没人跟你走！”
方伊另一只手也派上用场，拉着何丽丽的胳膊，以防她激动之下崴了脚。手指的触感不太对劲。何丽丽受伤了。幸好只是手肘破皮，这会儿快结痂了。
“不疼，你刚刚要是不按，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受伤了。”
“抱歉……”
“不知者不罪。我这伤不算什么，汪远更……”
何丽丽自知露馅儿，立刻闭口不言。
汪远是何丽丽的现任男友，一个普通混混，唯一的长处是长得高，但胆子分外的小，何丽丽对他哪里都满意，唯独这点不行，她的男人怎么说也得临危不惧吧。于是，他们的约会内容之一便是游乐园各大项目。
“你们昨晚去干什么了？”
“就在家附近，很安全的，我说的是真的！去飚了一下机车而已。”
何丽丽的声音渐弱，“都怪他喊得太大声了，吓我一跳，我老司机的纪录都不保了……”
“你这样，他早晚会受不了。”方伊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
“他敢！我……我还没问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和他说话，是怕他气急败坏，有损他的形象吗？”
方伊慢慢坐回床上，双手抱膝，微微垂眸。
“他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在担心什么？”
方伊遇到混混这件事，是何丽丽和于永旭的第一次见面，自那以后，何丽丽对他的印象和态度一直不好，也许他们气场不合。方伊还因此难过了一段时间，她本以为他们也能成为朋友的。
“他，他……”何丽丽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不自然。
“他人品有问题！”
方伊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几乎以为何丽丽发现了什么，这样一来，何丽丽的态度就解释得通了。
“我早就想说出来，但他毕竟是你的亲人，加上你们关系很好，还是要顾及你的情绪。可是今天我必须说出来，我要让伊伊你看清他的真面目是什么。”
于永旭拎着一兜滚烫的包子，心想着方伊是会依旧喜欢还是口味变了，不过变了也没关系，每样买了两个，等她吃完，剩下的由他包圆，和以前一样。他脚步飞快，房间就在眼前。
“他一点也不是什么遵纪守法的人，于永旭，是个小偷！”
于永旭宁愿自己没有听见。门把手被攥得生疼，迟迟也不肯落下。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他能清楚地看到房间里面两个女孩的侧脸。此刻，他知道他要为曾经犯下的过错付出代价了，只是这代价可能是他远不能承受的。他心中有两个声音，一个要他现在冲进去解释一切，另一个要他冷静，不可以轻举妄动。该死的冷静！
“……假设你说的是真的，他偷了什么，证据呢？”
“我亲眼所见。”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话缺少关键信息，何丽丽再度补充，“他盗取的东西涉及保密条款，不方便广而告之。没报警把他抓起来是因为摄像有死角，仅凭我一个人的片面之词还不能将这个小人定罪。”
“你现在又在医院躺着，你敢说，和他没有关系吗？离这种人不应该远一些吗？”这次确实和于永旭没关系，方伊在内心无声回应，可惜她不能对何丽丽说明昨天发生的事情。
何丽丽所说并非没有漏洞，不知是不是不便透露过多缘故，她有所隐瞒。但此刻实在不是深究的好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说吧。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不太舒服。”
方伊的脸色确实很差托词，想必心里一定不好受。何丽丽默念，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快点对他失望吧。
十分钟后，房内再度恢复三个人期初的样子。只不过这次何丽丽心情不错，开始聊起她下个月十八岁生日宴会。
方伊咽下最后一口白粥，擦了擦嘴角，微笑道，“去，我当然去，成人礼这么特殊的日子，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我怎么好缺席。等我回来啊。”
得到满意的回答后，何丽丽不再多留，她还得去看看她的小男朋友醒了没。
“不必送我。”
何丽丽挥挥手，撩了撩头发，直奔另一个房间而去。方伊看不到的是，于永旭的面色阴郁，难看得可怕。他闭了闭眼睛，把一些危险的念头从脑海里删除，转身后平静地将残余的食物送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