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关昊意外又不意外。
毕竟之前就已有端倪,毕竟林茜早就道破。这段时间他一直顾及着同事关系,没有明确拒绝过,没想到这一拖,竟然拖来了小姑娘的告白。
关昊抓了抓头:“你喜欢我什么啊?”
“我喜欢你的地方可多了,你又聪明,又帅气,一腔热忱,还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我从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说到最后一句时,李莉有点脸红。
关昊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有这么好。林茜的离开对他打击不小,他以为自己在女人眼里一定糟透了。
“第一次,从你刚来局里的时候吗?”关昊问道。
“不是,是四年前,你回母校参加活动,那时候我是志愿者,就在你身边。”
关昊恍然想起,李莉之前给他发过一张照片,背景好像是学校里。
“是不是你之前发我的那张照片?”
李莉点点头,又小声说道:“可惜你没认出来。”
关昊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原来这世上还有人一直惦记着自己,这些天来深入骨髓的孤寂感就淡了些。
关昊的神色也柔和了一点:“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李莉脆声坚持:“你就是有这么好!”
关昊无奈地笑了笑:“我真有这么好,我老婆为什么离开我?”
李莉为他辩解:“她离开你,不一定就是你不好。而且王哥说了,让你难过的人,一定不是你的正缘。也许只是缘分没到呢?也许你的真爱,在前头等着你呢?”李莉说出这段话鼓足了勇气,她忽闪着眼睛,有一点期待。
关昊叹了口气:“可是我还没放下她。”
李莉的眼神黯淡下来。
关昊看着小姑娘喜怒都写在脸上,忽然就感觉自己老了,一派过来人的语气说道:“你年纪小,碰见一个心动的,就以为是真爱。不是这样的,真爱是要在一起相处很多时间,经历很多事,直到变成彼此的一部分,一分开就生疼,才是真爱。”
他又开始想念林茜了。
在他的意识里,在他的生活里,真爱早就变成了林茜的模样。
“可是她都离开你了,难道你要疼一辈子吗?”李莉低着头嘟囔道。
“我也不想啊……”关昊像在回复,又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远处的烟花停了,四下安静下来。
关昊看李莉垂着头,没看到她的表情也知道是一张难过丧气的脸,反过来安慰道:“所以我要换个地方,去更辽阔的草原,去化解这份悲伤。”
李莉抬起头来:“您要去哪啊?”
“去内蒙,上次和小王去做法治宣传的地方,挂职一年。”
李莉又低下头,眼珠子转了转,不知在想什么。
关昊知道消化情绪需要一段时间,也没指望她现在就能想通,陪着她在冷风里站了会,两个人回去了。
一路把李莉送到单位门口,关昊说:“到家了报个平安。”
“好。”李莉答道,显得很乖巧。
关昊看着李莉上了车才走。再见面就是明年了,估计那时候她早就把他放下了吧。
2024年1月4号,新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关昊坐上了去内蒙的火车。
车上人不多,大片座位空着。
火车一路驶出城市,奔向草原。关昊看着窗外渐渐辽阔的场景,心境也开阔了起来。
“不好意思,请问这有人吗?”旁边传来一声询问,声音有点耳熟。
关昊转过头一看,竟然是李莉。
“你怎么在这?”关昊吃了一惊。
“我跟科长申请了,也出去历练一年。不过我级别不够,算不上挂职,只能算外派。现在还在走手续呢,我人先过来了。”李莉一边解释,一边试图把一个硕大的行李箱举到行李架上。
关昊看不过去,站起来帮她把行李放好,又看看李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你,也去内蒙?”
“啊!”李莉应得理所当然。
“这几天不是放假吗?你什么时候找科长申请的?”关昊又问。
李莉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去他家说的,打扰他休息了。”
李莉当时一门心思要去内蒙,打听到科长的住址,第二天就去了,正赶上饭点。
科长听完李莉的请求,沉默了半晌,问了一句:“你这是为公还是为私啊?”
李莉红着脸说:“既为公也为私。”
科长的爱人也是见惯了人情世故的,看出小姑娘的心事,帮着打圆场:“年轻人愿意出去走走,多到地方历练,这是好事嘛。”
科长端着一个茶杯,在手里转了两圈,慢悠悠说道:“兴和县那个地方,风景还是不错的,但要论繁华照北京就差远了,也没有那么多能玩能逛的地方,年轻人不一定待得住啊。”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李莉一眼。
李莉挺直了腰板:“我保证待够年限!”
就这样,科长同意了她的申请。
关昊看着已经坐在身边的李莉,犹豫了两秒还是问了出来:“是为了我?”
李莉别过头:“也不全为你。我长这么大,读书工作都在北京,我也想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那行。”关昊也爽快:“去了之后咱俩也算老乡了,互相关照吧。”
李莉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成!”
同一时间,余琛也准备出院了。昌叔和霞姐回去收拾行李,向房东退房。林茜去办出院手续了。阿生去买些当地的特产,准备回拳馆分给大家。
一时之间,病房里只剩下余琛一个人。
一只略显黑瘦的手轻轻敲了下门。由于动作太轻,里面的人没听到。
这只手直接转动把手,打开了门。
余琛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一个黑黑瘦瘦的女孩,怀里抱着一盆塑料花。
余琛下意识警惕起来:“你是谁?”
女孩没回答他,而是问道:“你是余琛吗?你是巴颂的朋友吗?”
巴颂,一个久远的名字。
余琛记得他12年前就死了。
女孩盯着余琛仔细看了看,掏出一张纸片拿给余琛,问道:“这是你吗?”
纸片上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正是余琛名字的泰文写法。
余琛不着痕迹地把桌上的水果刀收拢到袖中,面上还保持着平静:“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女孩舒了口气,解释道:“我是巴颂的女儿。他以前说他有个很好的朋友,是香港人,会来找他。我一直以为他是骗我的。”
余琛和女孩保持着距离,听她继续说道:“他很相信那个朋友,说只要他来了就能发财,过好日子。后来他赌钱,家里的东西都输光了。妈妈带着我走了,嫁给了别人。再后来他找到我,那时候他刚被人打过,脸上都是伤。他没说要带我回去,只是把这个给我,他说等他朋友来了,记得交给他。没多久他就死了。”
女孩脸上没多少悲伤的表情,或许和这个父亲相处的日子太短,母亲带着她改嫁时,她也才七八岁。又或许和这位父亲没太多开心的回忆,只记得家里日渐拮据,还不停地被奇奇怪怪的人骚扰。
父亲的死讯还是从母亲那听来的,女孩听从母亲的嘱托,去寺庙里为父亲供一盏长明灯,却听说已经有人替他供了。女孩在主持那里看到了供灯人的名字,把它抄了下来。
余琛当年拿金腰带时,在当地小小地出名了一把。女孩记得这个名字,又来自香港,一定是他。可那时母亲病重,已经在弥留之际,实在脱不开身。再去拳馆时,已经人去楼空。
直到南潘被抓,地下拳赛的事曝光。昔日拳王被卷进黑拳事件,不少媒体报道。女孩又看到这个名字,终于找了过来。
“你在寺庙里为他供了长明灯,你一定是他等的朋友。这个交给你。”女孩把事情说清楚,放下东西走了。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完成生父最后一个嘱托。
余琛没来得及说,自己并不认识巴颂。
他只是当年在查到巴颂的死讯时,顺手帮他在附近的寺庙里供了盏长明灯。
恰巧这时,林茜和霞姐一行都来了。看到余琛的样子,纷纷问他出了什么事。
昌叔听完余琛的话,激动起来:“马天成!一定是留给马天成的!说不定这里有当年赃款的线索!”
昌叔拿出多年老警察的经验,仔仔细细地检查起这盆褪了色的塑料花。霞姐在一旁看着,并不打扰。
林茜走到余琛身边,握住他的手:“要真是留给马天成的,交给昌叔倒是合适。哪怕没有线索,由警察处理他的遗物也比较好。”
余琛看着林茜点点头:“嗯。”
“找到了!”昌叔激动地叫出声,和平常儒雅的形象反差颇大。
原来花盆底部是可以扭开的,盆身中间是个凹槽,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物件,像是U盾,用防水袋装好,刚好卡在凹槽里,即使晃动也不会发出声音。
这下周围的人都相信昌叔的话了。
放得这么严密,必然不是寻常物品。
东西找到,昌叔反而不敢轻举妄动了。
“得赶紧回去,让技术部门检查。”昌叔严肃地说。
霞姐没说什么,拿出手机开始查回香港的航班。原本今天下午,一行人打算一起回北京的。儿子的伤还没完全好,霞姐想多陪余琛一阵子。
昌叔还在拿着那个物件小心查看,没注意到霞姐的失落。
余琛走到霞姐身边,默默拍了拍霞姐的肩膀。霞姐顺势握了握余琛的手,笑着点点头。
母子俩心照不宣,来日方长。
就这样,兵分两路。林茜、余琛、何广生照原计划回北京。昌叔和霞姐则改签飞回了香港。
临近春节时,检察院对康嫣然的案子做出了不起诉的决定。众人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罗骏驰张罗着为康嫣然平安无事庆祝一下,去去晦气。康嫣然倒看不出什么大的变化,依旧是安静的模样,只是练拳更加努力,再碰到林茜时会点点头打个招呼。
与此同时,昌叔那边也发来消息,那个U盾里果然有账户信息,是瑞士的一家银行,而开户人的姓名,竟然是巴颂的女儿,滨弥,就是那天那个黑瘦的姑娘。
马天成果然相信巴颂,竟然用他女儿的信息开户存下高官的赃款,临终前还念念不忘要余琛找到巴颂;而巴颂也没辜负马天成的信任,冥冥之中也算把东西交到了该交的人手里。
余琛因这赃款的案子被迫北上,开启了一路奇遇,如今终于和挚爱牵手,而赃款的下落竟然以这种方式浮现,也算有始有终。
日子平静了下来。林茜依旧热衷工作,大把赚钱。
这一天晚上,林茜留在律所加班,那位曾让她冒险受伤的杨敬熙女士介绍来一个新客户,覃春念。
会客室的窗边,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士,狼尾短发,皮肤很白,穿一身黑色的廓形西装,眉眼英气。
林茜走进会客室时,正巧这位女士转过头,小巧的钻石耳钉在灯光下闪烁出晶亮的光彩。林茜有一刹那以为这不是在接待一位需要法律咨询的客户,而是在什么秀场。
“覃小姐。”林茜打招呼。
“林律师,我传来的资料你看过了吗?”覃春念开门见山。
“看过了,情况很简单,有婚前协议,没有共同财产。而且,没有过夫妻生活?”林茜和覃小姐确认。
“是。我希望你能像办敬熙的案子一样,快刀斩乱麻,尽快结束这段本不该存在的婚姻。”
“好。”林茜为覃春念倒了一杯茶,观察着她的情绪,不像有什么恨意,只是陌然。
“方便问下您离婚的原因吗?我了解之后,比较好和对方谈判,或者走诉讼程序。”林茜又说道。
覃小姐略皱了眉:“最好不要诉讼,会影响我的生意。越低调越好。至于原因,只要是对方的过错,都可以。比如,他有个固定交往的女朋友,叫苏以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