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玺玥斜了她一眼,垂下眼皮,“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左宗宝抿唇,故弄玄虚的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精巧的青白瓷瓶递到她面前,“这个送你的。”
邬玺玥只看了眼,并没有接,“这是什么?”
左宗宝抓起她的手,将瓷瓶塞进她手心儿。本来他只是想给她东西,但在握到她手的时候,心思又不觉荡漾,几个手指头便在她手上揉来捏去。
邬玺玥知道这小子没什么坏心,只剜了他一眼,猛的将手抽出。随后挨桌坐下,打开了瓶盖。
头回握到她的手,还没挨揍,左宗宝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握着自己那只手,暗爽个没完,直到看见邬玺玥瞪他,这才回过神来。
“哦,我那日见你背上有好些伤疤,就想起之前我受伤了,祖母曾托人给我弄来了这个。据说这是根据宫廷秘方所制,专门用于平复疤痕,恢复容颜的。我之前那疤就在额头上,请了多少大夫都说肯定会留疤,但是你看我……”说时他探了身子过去,指着额上一处,“用了没几日,一点痕迹都没了。”
邬玺玥注视他额头,的确看不出曾经受过伤。
她倒不在意自己身上有无疤痕,不过,留着这一身的伤疤,还有手上的老茧终不利于隐藏身份。
想到这儿,她闻了闻这药膏,淡淡的药香。
“这东西可否去除手上的茧子?”
左宗宝下意识扫了眼她手里的厚茧,“这个我倒没试过,不过,我听人说宫里的娘娘们为保养肌肤,时常乳浴,如此可使肌肤绵软光滑,应该也可去除老茧吧。”
“你若愿意,我可吩咐他们每日给娘子准备。”
邬玺玥已不想跟他争执称呼的事,她更想尽快去掉身上这些代表过去的痕迹。
“那便多谢了。”
“娘子怎么又与我客气?”左宗宝偷眼瞧过去,看她面上没有怒色,便大着胆子道:“娘子,话说回来了,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伤啊?是不是你爹娘待你不好?你也像云儿那样总挨打吗?还是说你爹娘逼你练武,才把你打成这样?”
邬玺玥看向他,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这傻子看不出那些是刀剑所伤。
见她不语,左宗宝满眼心疼,“不管怎样,你既然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待你……”
说话他探身想抓她的手,但邬玺玥侧身闪开,他抓了空,只好讪讪地又收回去。
邬玺玥拿起药瓶,走到里间镜子前,“你出去吧,我要上药了。”
左宗宝跟进几步,“要我帮你吗?”
邬玺玥扭头,凌厉的眼神令左宗宝刚起的色心瞬间收了回去,他知道这眼神,每当她用这种眼神看他时,一准儿要挨揍,他不敢再多言,转身一阵风似的逃了。
* * *
从这天起,邬玺玥开始盯梢左宗宣,白天,她让周婆子去门上看着,凡左宗宣要出门,或是有人前来找他,都要及时来报。到了晚上,她就换上夜行衣亲自跟踪。
周婆子忌惮她,故而唯命是从,并不敢多舌半句。
这天晚上,左宗宣去了明月楼喝花酒。上好的包厢内,四大金店的掌柜早已等候多时,见他来了,纷纷起身,“宣爷。”
左宗宣挺身进门,径直坐上主位,随即开门见山道:“几位账本都做好了?”
“都做好了。”
“做好了。”……
四掌柜回应时,将各自账本递上去。
左宗宣接了账本一一翻看后点头,“不错,粗看下连我都看不出破绽。”
其中一掌柜道:“可是,万一明日老太太要过目查账,恐怕还是会被发现呀。”
左宗宣道:“放心吧,老太太虽然不说,但据我观察,她如今老眼昏花又有头疾,根本看不得账本。若非如此,她才不会将左家生意交给我。”
“这就好,只是我担心,我这账目里亏空数额太大,会不会……”
这掌柜话没说完,另一掌柜道:“你那区区两千两怕什么,我这城西金店可有三千多两亏空呢,薛掌柜的更多,有五千多两。”
这四人当中年岁最大的一个不以为然地捏着胡子道:“你们那都不算什么,只我这城南一家,就顶得上你们三家的总和了。”说话,他看向左宗宣,“宣爷,我这账本可是绞尽了脑汁才写出来的,但仍是漏洞百出,内行人只要稍稍花些心思,定能看得出来。这可太冒险啦。”
左宗宣不屑道:“放心,明日看账的是那个废物,字都认不全,他能看出个什么?”
姓薛的掌柜道:“纵是老太太看不了账,可听说不还有个表姑娘吗?”
“你们想到的,我都早已思虑过了。那江家姑娘听说的确在家中管过账,不过,她们家小门小户,哪里管过这么大的店,经验不足且不说,老太太也不会随便给人看自家账目。所以在她嫁进左家之前,是不会让她看账的。”
“那就好那就好。”
左宗宣放下账本,脸上颇有自信道:“本来四大金店这几年亏空过重,正不知该如何添这个窟窿,那废物既然想接手了,那便给他。只要明日他当众说这账目没错,之后再发现亏空,那就不干你我之事了。”
城南掌柜道:“刚接手生意就闹出两万余两的亏空,我看老太太日再也不敢轻易把生意交给左宗宝了。”
“就算是交到他手里,各家各行的掌柜也都不会信服。”
“宣爷,您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哈哈哈……”
……
几个人在明月楼笑得欢,却不知此刻在他们头顶,一双眼睛正蔑视着他们。
邬玺玥勾了勾唇,转身跳下房顶,返回左家。
左宗宝知道明天有大事要办,所以早早睡了,邬玺玥翻墙回到院中,径直去了厢房。推门进屋,左宗宝正抱着枕头一脸猥琐的不知在陶醉些什么。
邬玺玥点了蜡烛放在床头,伸手推了他一把,“哎,醒醒。”
“娘子~,你好香啊……”左宗宝抱着枕头念了一句,便撅了嘴巴往枕头上亲。
邬玺玥脸一沉,抬腿就是一脚。
左宗宝倒抽了一口,猛的惊起,也看清了眼前的人。
“娘,娘子?”
邬玺玥想到他方才贱嗖嗖的喊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但眼下正事要紧。她黑着脸往床边一坐,“明日四大金店的掌柜就要来了,你知道吗?”
左宗宝皱起眉头,“你大半夜把我叫起来,就为这个呀。我知道啦,所以我才早早就寝,好明天有个好气色。”
“你会看账本吗?”
“我不都跟你说了,大哥都告诉我了,明天的账本没什么问题,只要假装看看就行了。”
邬玺玥斜了他一眼,“听他的,你就完了。”
左宗宝不解,“什么意思?”
“明日四家金店交出的账本皆是假的,其中城西金店亏空三千余两,城南金店亏空一万余两,姓薛的掌柜亏空五千余两,另外那家亏空两千余两。”
左宗宝半信半疑,“娘子,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你别管,明日你假装看账,看过后,一定要按这个说,不仅报出亏空,还要报官抓人。”
左宗宝眉头紧锁,“啊?还,还要报官啊,这也太严重了吧?”
“亏空数额如此之大,不报官抓了,难道要留着给他们养老吗?”
左宗宝见她面有怒色,不敢再回嘴,唯唯诺诺道:“好好好,你别生气,我照你说的做就是了。”
邬玺玥换了口气,“那我方才说的,各家亏空皆是多少,你可记住了?”
“嗨,这还不容易吗?一家两千多,一家三千多,一家五千多,还有一家一万多。”
“都是哪家?”
左宗宝皱着眉头想了想,“城南那家最多,是一万多两,有个姓薛的是五千多两,还有个……,哦,城西那家是三千多,最后那家是两千多两。”
“嗯,你还不算太笨嘛”
“这话说的,我小时候常被人夸赞聪颖呢。”左宗宝自得道。
“行了,那你睡吧。我走了。”
“娘子,来都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睡吧。”
邬玺玥脚刚踏出去一步,听到这话猛的回身,一把扼住他的脖子,俯身威胁道:“你再敢乱说话,我拧断你脖子。”
左宗宝被掐得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拍打她手背。邬玺玥看他直翻白眼,这才松了手。
她直起身道:“你最好给我记清楚,明天要是说错半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 * *
次日,左宅前厅之中,不仅有四大金店的掌柜,左宗宣还叫来了各大行的掌柜代表,为的就是要让左宗宝在众人面前出丑,同时也让左宗宝在更多人面前承认这账目无误,从而彻底将那些亏空扣在他头上。
花厅里,上手坐着老太太,她身后依然有江梦珠和于嬷嬷陪着,下来便是左宗宣,左宗宝两兄弟并排而坐,邬玺玥怕他忘事,故而也硬是跟了来,挨着左宗宝而坐,其余各掌柜围着厅内坐了一圈。
老太太扫了眼邬玺玥,脸上尽是不满,心道:她来干什么?
不过未免当众发生争执,闹了笑话,老太太硬是把不满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