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作者:宿念执念   康熙侧臣·纳兰容若传最新章节     
    一等公朴尔普从皇宫归来,还未看见家中光景,就听见了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原来,是夫人章佳氏在对女儿云辞苦口相劝。

    另一边,有好几个家丁对着一堆“行李”愁苦满面,不知如何是好;此外,还有几个掌事的嬷嬷管不住嘴,正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朴尔普快步上前,指着女儿问:“你这是干什么?”

    云辞毫不隐瞒:“南下,登船,去海的对岸。”

    朴尔普眉一挑、眼一瞪,算是明白了夫人为何心急如焚:

    这般没规矩、失分寸、不计后果的事要是传了出去,云辞作为一个女儿家,必将成为天下人的话题焦点。

    到时候太皇太后和皇上那边要如何交待?

    鳌拜要是泉下有知,怕是也会跳出来指责:朴尔普你真是教女无方,洋人的东西就那么好?西洋的土地就那么吸引人?我大清的祖制和我瓜尔佳氏一族的家法,在你女儿眼里竟成了文明开化的绊脚石了吗?你们父女,好好跪在列祖列宗的画像面前反省去吧!

    朴尔普浑身一颤,就跟鳌拜在哪里盯着一般,问管家:“祠堂之中,除了费英东和图赖的画像外,可还放置了鳌拜的……”

    “老爷您莫不是被女儿气糊涂了?”章佳氏立刻拿着帕子捂住了夫君的嘴,“鳌拜是康熙皇帝盖棺定论了的罪臣,咱们家怎么能给他供香火?”

    “是啊老爷。”管家道,“哪怕家里上下都还认鳌拜这个宗亲,也不能有所说和有所张扬啊。”

    朴尔普叹了口气:“这是什么世道?!鳌拜获对皇上的大逆不道之罪,云辞放纵不羁在皇上眼皮底下与清制背道而驰,真是一件比一件叫本官难为难堪!!”

    “我瓜尔佳氏一族没见过像你这样叛逆的格格!”

    朴尔普指向女儿的房间方向,意思是叫她认错和回去思过。

    “帝师南怀仁要告假回西洋,女儿已经跟老师商量过了,一并而往。”

    云辞所说,并非借口。

    “你眼里有我这个阿玛吗?”

    朴尔普感觉自己的份量还不如一个洋人,南怀仁那叫识时务知进退,在康熙皇帝给纳兰性德安排一个“恰当的职位”之前明哲保身,免得日后康熙皇帝圣意难揣:叫纳兰性德从事洋务。

    偏偏女儿云辞真把南怀仁的“告假”当了真,以为帝师真的思乡心切,才恳请康熙皇帝恩准此行。

    “你简直是糊涂!”

    “女儿向往西洋,是为了过不一样的生活。”

    云辞那副“去了西洋之后就不想回国”的姿态,气的朴尔普是甩袖跺脚。夫人章佳氏只得一边对女儿再劝、一边给老爷顺心平怒。

    好一会儿,朴尔普终于看清了女儿的心思,问:“你是看不惯皇上对纳兰的做派吧?”

    云辞应的简练:“不错。”

    “你的心思瞒不过阿玛。”朴尔普领着云辞和夫人走向客厅,“但是你走了又如何?远离大清,就能对皇上眼不见为净?就能不认自己的八旗望族血脉?”

    云辞不后悔自己的抉择:“那也比留下来继续看当下的事态强。”

    *

    朴尔普没想到,自己一踏入客厅,就碰见了看上去已经等候多时的禹之鼎。

    禹之鼎亦是穿着一身随时可以“渡海”的服装,神色无所畏惧,只等春风送爽,壮志一番远航。

    “在下欲与云辞格格同行,还望未来的岳父大人恩准。”

    “混账!”朴尔普就知道眼前人会这么说,遂冷问他,“且不论是你保护云辞,还是云辞保护你,禹画师你能说一句洋话吗?”

    “能!”禹之鼎自信地打了句包票,“在下日日精进,不但能说基本的洋话,还能写基本的洋文。”

    朴尔普不信,只抽搐嘴角“啧”了一声,讽刺道:“你倒是有能耐。”

    “未来的岳父大人要是不介意,在下娶云辞格格之日,愿意办西式喜礼。”

    见禹之鼎得寸进尺,朴尔普训道:“本官看你是异想天开、不想当大清的子民了!你敢不敢把辫子剪了,蓄洋人的卷毛和弯勾胡须?”

    禹之鼎站的笔直,发誓一般道:“为了未来的岳父大人您的名声和瓜尔佳氏一族的威望,不敢!”

    “算你认得清状况。”说罢,朴尔普转向章佳氏,“夫人,本官怎么没见禹画师的行李一并放在院中?”

    章佳氏道:“禹画师说自己要效仿东晋大画家顾恺之【注1】,到西洋去‘义卖画作’扬名声,无需多带身外之物。”

    “你真是出息了!”朴尔普眼前一亮,“之前你说你要去日本,那也只是‘售画自赚’。如今你却是大志满满,想着去西方‘卖画捐钱’,钱款一旦筹成,悉数进献教会和皇室,教皇和皇帝如何不会大大赞颂于你和大清?禹之鼎,你果然是不同于寻常人啊!!”

    禹之鼎一点头,接受了朴尔普的夸赞。

    只是其中的艰难与不易、险阻与困境、机遇与时机,皆看天意。自己的绘画才能将如何尽展,还是个未知数。

    ——身心俱在,神会之所往,不可用具体言语对未来的岳父大人细说。

    ——名利皆虚,技艺之磨砺,是为心志所驱使、骨气所直前,胸使然。

    回首学画道路,心中仰慕的先贤名家不可少。

    真国手者何人?禹之鼎一生遥羡风流顾恺之。

    心怀触动,禹之鼎感慨道:

    “在下幸得顾恺之入梦提点,才越发知道,泱泱千载春秋过去,原来自己才是长康【注2】的后继之人!”

    “好好好。”朴尔普对禹画师的态度变得客气,“你打算给洋人们画点什么啊?”

    “大圣堂和教典之中的人物。”

    禹之鼎心中,已有蓝图。

    “你的前途真是不可估量!”朴尔普大惊,“本官还以为你说自己能看洋书是在说笑,这会明白了,禹画师你是认真的。你且照着洋书里面的描述好好作画,过后之事,本官自会安排打点。”

    “阿玛的意思是?”

    云辞心中总觉得哪里不对。

    “女儿啊,”章佳氏松了口气,微笑道,“你阿玛的意思是这趟西洋之行你不必去了,叫禹画师随行南怀仁南大人就好。一方回避朝野争端,另一方画作大展宏图,岂非两全其美?”

    “夫人说的不错,本官正是此意。”朴尔普乐观地拍了拍禹之鼎的肩膀,“禹画师你愿不愿意独自成行啊?”

    “这个……”禹之鼎看向云辞,竟一时答不上话来。

    “你不是一身赤胆做足了准备吗?怎么现在就没勇气了?”朴尔普煽动道,“我大清的画师要想出人头地、名扬海外,得有人做表率!那个人就是你,你学成归国之时,就是小女云辞——”

    朴尔普正想说出“嫁入纳兰家之日”,却被女儿打断。

    “够了阿玛!女儿要是有心想走,大可以走的悄无声息,不必做出这些动作来给全家上下看。女儿说了要走就一定会走,跟禹画师一起走,太皇太后和皇上那边,女儿自会去请准,不必劳烦阿玛大驾和口舌。”

    *

    朴尔普在客厅内来回踱步。

    仔仔细细想了一番之后,倒是想通了:

    云辞和禹之鼎走出大清国门,好歹还有帝师南怀仁牵制着,估计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来。皇上清净了,瓜尔佳氏一族的安泰可保;瓜尔佳氏一族平安了,来日嫁女之事……在明珠面前也是好说好说。

    明珠应是知道本官的心思,在将来不会不认这门亲事。

    禹画师啊禹画师,你注定了娶不了本官的女儿,可谁不能怪!要怪就只能怪你是个汉人,满人望族没有跟汉人通婚的规矩!

    朴尔普往主座上一坐,威严道:“云辞,禹画师,既然你俩已经不想回头了,就跟着南怀仁南大人的步伐往西洋去吧!本官和夫人,自会在家中祈愿你等平安顺遂、不负所望。”

    云禹二人齐声道:“谢阿玛/谢未来的岳父大人开明。”

    离开客厅。

    去往小花园的路上,云辞道:“说到底,阿玛还是在乎家族利益。阿玛是觉得,女儿跟康熙皇帝之间的见面、对话和瓜葛越少,家族就越安稳,所以才答应我出国。”

    “云辞,你后悔自己是个女子吗?”禹之鼎问,“你要是个男子,就能建功立业,加官晋爵之后过自己人生。”

    “不后悔,女子有女子的道路,走了才知道结局。”云辞仰头看蓝天白云,“禹画师,你我要珍惜将来的时光才是。”

    “那我也不后悔,愿为娶你付出一切。”禹之鼎深深呼吸阳光,“我禹之鼎,向官云辞约定三生,永不相负。”

    *

    济国寺。

    容若坐在禅室里,跟妙觉禅师面对面。

    容若盘腿于蒲团之上,恳切道:“弟子近来多有烦扰,不知前路,别无后路,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妙觉禅师双手合十,开示道:“公子的惆怅,源自心志之不展、抱负之不得,更有兼顾父亲立场之难言,此三业火,唯有时间能灭,切勿强求安然。”

    “我若只做等待,在编书与会客当中度日,偶的妻妾之乐和花草之趣,岂非寻常如旧?我下意识认为,有个文职就能够对得住这十几年来的苦读,终究是痴与嗔,错付了一腔翰林梦。”

    “公子此生虽与翰林院无缘,但是却能够陪伴一代明君走遍大江南北,不仅仅扈驾,更是在所到之处——词名青垂,品格远扬呐!公子之心,一半隐逸山林间、一半飞渡尘世中,是不能多求安稳的。”

    “敢问大师,皇上接下来会给我什么差事?我又该如何面对人生新路?”

    “圣心难测,老衲不能占卜天机。唯一能够对公子说的,不过是下面这些话罢了。”

    “大师请讲——”

    妙觉禅师请容若先饮清茶,才道:“未来公子要经历诸多历练,情关上如此,臣子本份上也如此,切记:失之不可得,得之莫忘失,往往复复,人活一世,不过一粒芥子罢了。”

    容若对着矮桌上面的一个素净玉瓶沉默。

    忽然心中觉得有树叶飘落,遂喃喃道:“一叶知秋深,一掌覆乾坤,人不如叶不知气候转凉;掌心不如内心,不知冷暖可煎。”

    妙觉禅师看向窗外,绿叶在枝,花卉迎时节,并无凋零或吹落之痕。

    再抚过桌面,亦是寻常触感与温度,不见掌心之敏感忽生、脉络之怦然鼓动。

    “如今尚在春末,公子何故言秋?”

    “容若心魔未消,才会有此三寒四温的交替感受,大师只管继续说禅,容若无声续听就是——“

    *

    半晌。

    纳兰容若谢过妙觉禅师,走出禅房,穿过寺中走廊,向寺门口而去。

    那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上前,笑着打招呼:

    “真巧呀!在这里碰见宛卿。”

    容若并不知道:沈宛和宋应星就住在济国寺的后山独栋屋之中,沈宛之所以会在此时出现,完全是照着行程来寺内烧香祈福,为自己和公子共求一个好前程和一份好姻缘。

    他只当一切都是上天促成的巧遇,心情就慢慢地变得明亮起来。

    沈宛改变了入寺的计划,乐观积极地对容若道:“公子要一同到后山去看鹅黄花(蜀葵花)吗?五月未到,却也是日日在长高,抽出了花苞来。”

    “是宛卿亲自收集了我给的蜀葵小苗的种子,然后亲手播种的吗?”

    “是啊,公子说过济国寺的方丈跟纳兰家渊源颇深,会常来寺中问禅和参禅,所以我就赌一把,在后山栽种鹅黄花,看看多久能与公子相遇和携手去看。”

    “那是多久?”

    “第一年播种,第二年生长,第三年有花可期。”沈宛并行在容若身侧,“算起来,是个遇见容若三生有幸的好周期。”

    “啊,是了,已经过了三年了。”容若感叹光阴易逝,“从我上次病失殿试到这次补殿试,已经过去整整三年了,还是蜀葵花最记得岁月变迁。”

    “花归花,风絮扑行人,残绿褪绯红,团扇蝶影抱画枝。”沈宛吟出一句词,芳心庆幸人依旧,“我可是一直惦记着容若你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宛卿一月未见,好似隔年。”

    “公子可愿与我花前月下,观星裁云,天明而归?”

    “你怎不问我:是禅修在外,归晨钟暮鼓?还是离家一日,归豪华门第?”

    沈宛其实很想告诉容若:

    师傅宋应星跟张岱先生一同离开京师踏春去了,要一个月后才回来。

    所以后山独栋屋中,就只有我在居住,真的好想跟公子一同共渡春宵:饮杯酒、赋新词、聊一切,将所有的美好都珍惜和铭记在心。

    “我只听容若说‘好’或者‘不好’,不问容若的外出理由和归程打算。”

    “那——”容若温润,“我只答宛卿一个字:好。”

    *

    容若和沈宛并立在蜀葵花前。

    鹅黄色的花苞虽未绽放,但也姿态清雅,不与同季节的群芳争艳。

    “我跟师傅就住在这儿。”沈宛指着不远处的房子,“我在师傅面前说了自己喜欢公子,师傅没说自己的想法,我便当作他是默许。”

    “我有遗憾,知道了宛卿的住所也不能随时而来。”容若在房子前的空地上面的石桌侧坐下,“倒不是我不敢面对你师傅,而是晓得你们师徒都是汉人,怕自己的行踪会被徐乾学或是索党之人所知,叫他们顺藤摸瓜至此,对你们师徒不利。”

    “徐乾学是个小人,为了自保什么都能对皇上供出来,他对张岱先生的出卖,何止一次两次?公子自身也要小心,小人居心叵测,防不胜防。”

    “宛卿帮我拿个主意,徐乾学非要在《通志堂经解》的主编位置独刻‘纳兰成德’之名,陷我于好大喜功之地,我该如何是好?”

    “公子的现世名声,自有明白人可辨;等到《通志堂经解》传至公子百年之后,是非黑白早已管不了天子之口和天下文人之口,公子自在天上听碧霄弦歌便罢,何须再闻凡间之事?”

    “你说我该如何回应阿玛和保全阿玛名声?”

    “公子不妨换个角度去想,徐乾学真的有胆子上折子弹劾‘容若自大’和‘明珠敛财如水、挥金如土’吗?《通志堂经解》是康熙朝的巨著,甚至是可以说奠定成德与乾学师徒地位的集大成之作,徐乾学何须惹康熙皇帝:迁怒纳兰容若和以明珠为鉴、肃清朝纲?”

    “宛卿觉得徐乾学只是在气我,才搞出这些动作来?”

    “不是吗?”

    “嗯,不是。”

    容若道:“徐乾学想要明珠在朝中失人心、纳兰父子在康熙皇帝心中失地位,可以通过这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达到目的。宛卿你别小看一个名字的放置,这背后,是千千万万文人的眼睛和一石千浪的政局利害关系,我觉得自己像是海上的一叶舟,拼命维持着风平浪静,却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前进。”

    “换做我是公子,也会心存一样的想法。”

    沈宛将自己亲手做的“四季平安糕”从屋内拿出。

    “公子的一念之间,后果与利弊自分。若是公子先发制人,将《通志堂经解》的首要几册在徐乾学之前——献给皇上和刊刻发行于世,署名封面和卷页皆由自定,岂非免去了跟座师斡旋的烦恼?”

    容若笑赞沈宛的提议好。

    的确如此,师生商量总归是句句言不由衷、即便是最后双方妥协也费尽精神。还不如直接跳过徐乾学,自行将《通志堂经解》的首要几册公诸于世,自设封面与署名来得万事周全。

    *

    星夜。

    容若和沈宛一起在轩窗边,相依望月。

    “还是这般意境好,无论如何上演笑嗔痴,”容若笑了笑,“都不会被别人瞧见。”

    “皎月飞光春厢眷,自斟薄酒暖长夜,我替公子饮。”

    沈宛拿起桌面上的小杯,将里面的清酒一饮而尽。

    “人比花娇长足惜,一晌贪欢惟卿知。

    念得好景不常有,天下佳偶似相痴。

    明燕双飞为衔春,池鱼并头连理枝。

    月尽天明花千蕊,稍觉轻寒眸暗凝。”

    二人诉情论诗,真心相近。

    忘却时光,忘却出身,容若和沈宛只能在这样环境中共温一份情愫。

    烛花渐落,月移星退,长夜漫漫而话语不尽,誓言旦旦而共许将来。

    待到天微微亮,沈宛入厨房熬制了最简单的白粥和翻煎了几块素的萝卜丝饼,她说这样的朴素日子最好,有情人之间,无非就是:相对有真心话可说,围桌有热饭食与共。

    容若为沈宛留下一个玉扳指,他说在满人的文化里,玉扳指代表坚韧、智慧和英勇,希望自己跟宛卿的情缘也是如此。

    沈宛说,那自己定要用罗帕包着来保存。

    容若笑,罗帕温软轻盈,是女子的贴身之物,如此牵系着他的玉扳指,可见宛卿对他是爱的深切。

    *

    别离之时,正是风清日朗的天气。

    容若的马像是知道背上眷侣不舍分开一般,缓缓而行。

    “下回再见,定于四月初的‘一双人’雅室。到时候我给宛卿带樱桃。”

    “一言为定。我回报公子以桑葚,一同捣汁吃可好?”

    “樱红桑熟最可人,好!”

    容若带着憧憬,吟出《桑果诗》一首:

    四月溪底知清浅,

    桑果色深熟犹在。

    香甜室中赏春光,

    疑似云霞天女裁。

    【注1】

    顾恺之:东晋画家,“义卖画作”的鼻祖,顺利为寺庙筹集修缮款项;“画作拍卖”的鼻祖,他之后,画作才成为竞价品,世人争相抢购名家字画的风气,从此打开。

    【注2】

    长康:东晋画家顾恺之的字。

    人物肖像画方面,大清以禹之鼎的笔法和构图为最。

    禹之鼎的《八仙人物图》,可媲美顾恺之的《洛神赋图》,是人物画的至高一品。

    【注3】

    专栏可预收《千古画圣顾恺之》,下本开。

    一句话简介:三绝才子顾恺之x蕙质兰心桓杳,画画恋爱参政三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