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行当真是一路龟速，逢车必让，二十来分钟的路程，他硬生生用了四十分钟。

    进了地库停好车后，还专门给秦曼初发了条微信「我到了」

    秦曼初一节课都上完了，正在下楼梯，收到他这条消息，靠扶手停下，他平常不会给她发这类话语，他归类这种属于没营养的废话范围。

    琢磨了一会儿，没结果。就回了一句「嗯」 再加一颗红色爱心。

    沈嘉行一直低头看着对话框，等半天等来这么敷衍的一个字，心情瞬间就直线下跌。

    推开办公室的门，韩彬大剌剌地坐在沙发中间，仰靠着，右腿的脚腕横搭在左腿的膝盖，鞋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

    沈嘉行边脱外套，往办公桌走：“你不去你公司里坐着，成天在我这儿杵着干什么”

    “按说这沿海城市，姑娘都水灵，怎么看一圈，真差点儿意思”

    沈嘉行随手把皮衣搭老板椅的靠背，坐下后，手机放左手边，打开电脑，桌面中央放着一个档案袋。

    他拨通内线，喊张齐过来，顺带回了韩彬一句：“去哪儿看了一圈”

    “陈柏驰签的那都是些什么老馒头，没一个能看的。这两天办了场海选，” 说着，大声的叹一阵气儿：“更是挑不出来一个好看的”

    “把你那边儿混不起来的，调过来试试”

    张齐推门进来，韩彬打一个响指，想起什么，意有所指地说道：“还得是你，哪哪儿都好使 。”

    沈嘉行掀起眼皮，扫过去一眼

    “住你楼下真他妈受罪”

    懂了，昨天晚上折腾的动静是有点大了。

    “你换个卧室。” 而后，又说：“或者我送你一副耳机”

    张齐坐沈嘉行对面，椅子向后转，对着韩彬挑眉：“今天晚上我跟你作伴呗”

    “行，好兄弟，有难同当”

    沈嘉行听着，手指捏着档案袋封口处的白线，一圈一圈绕开，问：“什么东西”

    “米沙派人送过来的”

    档案袋内的东西，两页A四纸，四张七寸的照片。

    照片平摊在桌面划开，均是男人死后的状态，沈嘉行依次掠过，眉心随之拧紧。再去看另外的纸质报告，一份口供，一份尸检记录。

    他沉默无声，目光带着戾气，快速在字里行间清扫，一分一秒，脸色逐渐暗沉下去，如窗外黑压压的乌云，密不见天，闷重的气压在空气里游荡。

    他放下纸张，向后靠，食指弯曲，在桌子边缘轻叩，波澜不惊地眸底暗流重重。

    “出什么事儿了？” 张齐探身去拿对面桌面上的照片和白纸。

    韩彬也走了过来，单手撑桌边，弯着腰和张齐一起看。

    几分钟后，沈嘉行出声，怒气也一同散出：“米沙今年的费用，全扣了”

    “一分不给？”

    “这人什么来头，一个没门头的混子，一年了，他撬不出一句有用的话，人还给我看死了！” 椅子转动，他看向落地窗外，唇线绷直，眸光凝着一层寒冰。

    韩彬看完所有的内容，照片里的男人，有点印象，又记不大清了，问张齐：“犯什么事儿了”

    “他被姓高的下药那次，秦曼初收到一条陌生短信”手指点了点照片：“房间里那个男的”

    韩彬这就记起来了，这事儿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当时都查了这个男人的底细，就是一个开娱乐场的，没半点背景。

    “米沙怎么回事，审不了这么个人？”

    张齐无奈摇头：“他手段太直，你让他奔着死去折腾，他绝对让人活不过24小时。这种喽啰不行，他估计也是怕玩死了，才一直耗着”

    他把照片和报告放进档案袋里，自言自语着讥讽：“敢咬舌自尽……”

    两个小时后，米沙的电话打过来

    沈嘉行接通，难得的，先开口：“米沙，我公司里，一个月领最低五千块钱工资的员工，都必须是能给公司提供利益价值的人，就连保洁，他也有职责所在。”

    那边儿沉默

    “你一年上亿的薪水，我给你一个活人，有舌头有嘴有意识，你查不出眉头，在你眼皮子底下自杀了，这是最低级的错误。”

    “抱歉，出了几个月的任务，回来后又忙着军事演练，是我疏忽了” 米沙那边儿时不时响起炮轰声，他在疾步走动，之后，周遭安静了不少：“我也不找什么借口，我知道你也不想听，这事儿，我肯定给你查出来，查不出来，我卸职。”

    办公室的门轻轻推开，秦曼初先往办公桌方向看过去，老板椅空空荡荡，门推开的幅度再大，她转动视线，看到他。

    左手拿着手机贴在耳侧，右手抄裤子口袋，双腿微微分开，站在沙发后，落地窗前。

    肩线宽阔平坦，衣摆嵌进裤腰内，一圈黑色皮带勾勒着他健壮的腰身轮廓。

    没有光，阴郁的天和他一身的黑色系氛围一致。

    十几个小时前，这副体魄还与她极致的缠绵，她蜷缩其中，像沉在晒了日光后的海平面，温暖如火。

    而现在，她却只觉得他披了一身的寒霜

    她顿在原地，身上还有他残留的炽热，她有些不敢靠近，不愿去碰撞他的冷清。

    沈嘉行一开始以为是张齐进来，就没动身，听米沙一直在那边讲话，等了会儿，也不见人过来，他才转过身

    一瞥之间，眼神骤然上扬，凉薄的眸中泛起了丝丝愉悦。

    他朝她大步走过去：“怎么过来不提前说一声”

    秦曼初中午来公司没有提前告诉沈嘉行，是临时决定的。

    起因是，下班后，她回公寓吃饭，小九发语音问她什么时候去公司，她才想起来昨天微信里小九说要给她做思想教育，她快速吃了一碗米，这期间，又让阿姨炒了两个他还算比较喜欢吃的菜，用餐盒装好，便打车来了公司。

    她也走向他，说：“查岗都是突然袭击的”

    被他一手搂住了腰，电话还没挂断，她乖巧地抱住他，感受到他的体温，是温热的。笑了笑，侧脸在他胸口蹭了几下。

    像一只温顺又粘人的小猫，他低头，在她头顶亲吻。

    米沙又持续了三分钟，沈嘉行没有做任何结束对话的通知，直接挂断了电话。

    秦曼初这时才出声问他：“你吃饭了吗？”

    “还没”

    “那正好” 她抬手，提着一个帆布袋：“我给你带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