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后营出战。”
张辽无视了愤怒的将校,直接按照自己设定好的战术发动了进攻。
后营主管的是后勤杂事,做饭修车、打扫战场都是他们的主管内容,被其他人戏称伙夫。
但玩笑最多也就到这种程度,后营拼命拼命虽然不行,可打仗还真就不比其他人弱。
阵前的军鼓变换着节奏,士卒们在各自将校的指挥下让出了一条条道路。
随着一个个巨大的方块有秩序的平移,组成方阵的士卒们眼中的愤怒逐渐夹杂起了一丝幸灾乐祸。
一辆辆蒙着粗布的马车被人赶到阵前,在高句丽守军疑惑的目光中,粗布被人从马车上收起,恐怖的器械也随之暴露在他们面前。
那是什么?
隔着太远高句丽人看不清,他们只能看到每辆车上都架着一根羽箭。
有点儿脑子的人瞬间便反应过来,车都看不清,那他娘的可能是羽箭吗?那是一柄实打实的长矛!
冷汗在背上流下,什么汉人不过如此,什么依靠城池便能为所欲为,都去他娘吧!
未知的恐惧让他们只能在心中祈求这世上没什么东西可以将长矛从那么远的距离发射过来,他们只能祈求……
可祈求似乎并不是神想要得到的,至少神不想听什么祈求,神只想看到一场血腥的杀戮。
恐怖的压迫感仿佛顺着长矛已经来到了高句丽人面前,还未接战有些人便已经想要后退。
后退当然是没有用的,当战鼓急促的节奏到达了某个节点,那闪烁着明光却象征着死亡的长矛根本没给他们任何时间,甚至连机会都没给。
数十柄长矛真的在眨眼之间来到了他们面前,向他们展示着真正的战争机器到底有何等威力。
嘭……
城墙的墙体在震动,城头的守军却没有心思去探寻这震动到底从何而来,只能看着眼前的血洞徒劳的张大了嘴巴。
是的,所有守军的目光都被血洞吸引。
有的是旁边人身上的,有的则是自己身上的……
另一边,阵地上后营的士卒似乎对自己的战绩并不满意,很多人都在匆忙地调整着床弩,他们显然都没能完成自己既定的目标。
“压制射击!压制射击!”数名传令兵在阵前来回跑动传达着张辽的命令,第二波攻击很快便准备就绪。
“周围都是山,为什么不挖些石头?”一名准备就绪的士卒双手握着弩机,对旁边人抱怨,“投石机才带劲儿,这种破城墙一下子就塌了。”
旁边的人根本不理会这个碎嘴的士卒,而是仔细聆听着鼓声,忽然大喝一声:“放!”
士卒立即扳动弩机,长矛再次向城头射去。
这一次命中率就高了很多,至少有六成飞向了城头。
“我说……”
“别废话,听军令!”指挥者粗暴地打断了碎嘴士卒,军令也如期而至。
“准备登城!准备登城!支援射击!”
命令一出,就算是嘴碎的士卒也不想说话了,立刻开始调整床弩的角度。
支援射击有很多种,对登城的支援是最难的。
如果主将不想使用井阑、云梯这类的攻城器械,就需要床弩将长矛射到合适的高度,帮助士卒登城。
就算是最老练的弩手也不敢保证每次都能射到完美的位置,所以必须分外专注……
“前军一营甲校准备。”张辽在阵前目睹了床弩全部的攻击效果后没有点将,而是报出了一支部队的番号。
听到点名的校尉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立即站起身来,连行礼都忘记了,好似那见了朝阳的雄鸡,昂首阔步向自己的军阵走去。
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其他没有被点到的将校双眼通红却只有羡慕的份。
“都起来吧。”张辽跳下战马,径直穿过一众将校,指着城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座城不大,最多也就一千守军,城墙都是土筑的。如果你们进攻,会先打城门还是先打城墙?”
一众将校跟在张辽身后互相对视一眼,有人出声说道:“将军,这没什么区别吧?城门危如累卵,城墙脆弱不堪。我等兵锋所致,打什么都一样啊。”
“是吗?看看吧。”张辽不置可否,反而将两面令旗交给甄道和孙青。
甄道会意,点齐骑兵扬长而去,而攻城也正式开始了。
嗡……
数十根长矛刺破空气,带着尖锐的爆鸣声飞跃两军阵前漫长的空地,在它们之后,五个整齐的方阵鱼贯而出,一步步逼近自己的目标。
能被张辽选中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甲校全员都是刀盾兵,身手自不必多说,最关键的是他们之中只有极少数人穿戴了全身重甲,绝大多数则是身上只戴了一个头盔,身上半点防护都没有。
先锋死士说的就是他们,主打一个游走在危险边缘。
“一曲二曲主攻,三曲绕行西侧分散弓箭,四曲堵城门,五曲掩护阵型!”一连串的命令从校尉口中发出,能做到统帅一千人的校尉,自然是有门道的。
五个军阵分散开来去执行命令,守城的高句丽守军也没让他们失望,刚步入射城,羽箭便如雨点般袭来。
“这群狗崽子!”校尉此时算是看透了守军,欺软怕硬果然是小国骨子里的本性,面对床弩这些人畏惧如虎,可面对他们却异常兴奋。
不过羽箭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杀伤,重甲士卒都在方阵外围,而且人人都有盾牌,根本伤不到他们分毫。
推进,再推进。
跟随着重甲士卒的节奏,他们终于逼近了城墙。
在这里他们要面对第一个挑战——滚木礌石。
果然,一些力气大的高句丽人举起石头便向他们丢过来。
石头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脑袋大小,可这种距离脑袋大小的石头虽不一定能砸死人,但哪怕是重甲也会被砸一个骨断筋折。
“压制!”
然而面对劣势,校尉不仅不担心,反而露出了嗜血的笑容。
高句丽人等待着他们靠近,他们又何尝不是在等待高句丽人露头呢?
一曲二曲阵中的士卒立即为甲士撑起了盾牌,五曲则停在原地,默默地掏出了连弩。
连弩还是最初的连弩,王弋没有下令改进,河北事务繁忙也没人想着去改进,精度和射程都相当有限。
但是连弩毕竟是连弩,一瞬间倾泄的火力直接让城墙上所有的远程武器全部哑火。
倒不是说连弩多厉害,而是弩箭乱飞的场面过于震撼,压的守军不敢探身出来射箭扔石头。
“攻!攻!攻!”
校尉一连发出了三声大喝,甲士也尽量提高了自己的速度,趁着敌人没有进行射击压制的空档迅速靠近城墙。
到了城墙下面甲士的任务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他们拿出连弩瞄准城头,为同伴做出最后一点贡献。
甲士没事了,无甲的士卒们却都兴奋了起来。
这帮人完全不在乎生死,两个人在下面垫脚,将一个个同伴扔向了钉在城墙上的长矛。
踩着长矛借力,一名名士卒三两下爬上城头,哈哈大笑着扑进人群,挥刀疯狂砍杀。
一股股鲜血在城头飙起,伴随着肆意而又放纵的笑声,登城士卒迅速扩大着自己的阵地。
可战争真的是这样吗?恐怕不是。
就算打仗是生死的游戏、是你死我活的博弈,至少也不是,不应该是这样。
这些士卒们的双眼通红,上翘的嘴角都快和下弯的眼角连在一起了。
他们根本不是在打仗,而是带着一种扭曲到了极致的表情在屠杀!
城头上的鲜血很快便淹没了战靴,地面变得粘腻异常。
箭垛、城墙、身上、嘴里……
内脏飞得到处都是,高句丽士卒早已不是他们最大的阻力,最大的阻力反而是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肠子,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
这些人中最疯狂的那一个正是校尉,别看他一身甲胄,反而是最先登上城墙的人,也是杀戮最多的人。
“谁是你们的主将!谁是!”
一刀斩下一个跪在地上求饶的高句丽守军头颅,人群最前面的校尉面对眼前的长枪阵毫无惧色,伸手抓住一杆长枪一带一勾将枪兵带到面前,顺手便抹了枪兵的脖子后对高句丽士卒阴森地笑道:“谁是你们领头的?出来与我一战!”
此言一出,战场似乎被暂停了一般,出现了片刻停歇。
可也只有片刻,校尉身边的士卒见没人答应,大喝一声:“可去他娘的吧!”
只见他大步上前,盾牌格开长枪,战刀疯狂捅刺着面前的士卒,哪怕对方在第一击已经死了。
“哈哈哈……可去他娘的吧!”校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大笑着跟了上去。
一剑砍死一个、一剑刺倒一个、再一剑砍下一个头颅,他又成为了最前面的那个人。
右军的攻势犀利而又迅速,一碗清水中若是被倒了一杯浓墨,那必然会被侵蚀得漆黑。
攻下这座城似乎连时间问题都已经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