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陌生道人
作者:偏执的灯泡   无为不苦最新章节     
    我凭着直觉进入路口正对的那间…屋门低矮,我不得不低着头进入,屋里的地面低于屋外,进去后有入了洞穴的错觉。

    土炕赫然显现在眼前,铺着磨破的暗油绿色塑料布,一席薄毯,旁放着一台几寸大小的暗红色电视机。炕不大,最多睡三个人的样子。除去土炕,地上还放着一把脱了红漆的旧椅子。

    没有人在,许是周围太过安静,在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允许下我拧开电视,居然出了声和影。一瞬间我疲累的不堪重负,在微微惊异后坐在那把旧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瞟着电视中的画面。

    不多时有驼背肥胖已近暮年的男性老年路过门前,撇来凌厉的目光,我一惊关掉电视走出屋子,向旁边的屋子看去。

    屋内一男一女两位老人像融在椅子上般,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们那一小方电视机,但眼神是空洞的。既不是我追随的那位,也非刚才路过的那个,见他们并未发现我,我直接闪到一旁,未与他们招呼。再看看另外几间,房中物什相同,却也无人。

    只得原路返回,才觉两旁美景乍现,桥上满是淡紫淡蓝的圆形花朵,摇曳着身姿,枝干翠绿温柔,花朵轻盈剔透,随风晃悠,无比撩人。

    身处其中,感受美艳,惊觉时,那景似乎成了壁上画…只是当时间过去很久,可能有五天那么久,我的双腿像灌了沉重的铅水,像是再也找不到颜如玉时...当我穿梭在不同的空间里做着重复的事情,在岩岗洞、在绵延的乳白石上还有低矮的空土房...除了那两个一直投入在电视机里的老人外,在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另外的生人后,我突然明白自己居然像之前一样又一次进入出不去的梦境...这是梦境吗?是吧...为什么...

    可怖的是这里没有情感,没有饥饿感,也没有肖读盛...

    两位快风化的老人不会伤害我,甚至都没有意识到我这个陌生人的存在。我们相安无事,可我心慌不止。我试图探寻过任意一处可能是出口的地方,我想离开这个巨大的封闭着的空间。

    为了继续活着,我随意的吃掉捡来或干脆摆在别人家桌上已经凉掉的食物,即便我根本感觉不到饥饿...捆绑我们带离上野的人没有出现,颜如玉更是不知所踪,也就谈不上林尉和顾从之...

    我像是生活在某个安静沉稳的透明光罩里,似乎有人日日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却是冷漠无情的。

    我愚笨的很,越想离开,脑子就越像要炸了一样。邪风趁着不备从头皮钻进脑中,昏昏沉沉想起电影中的行尸走肉,觉得自己与之并无差别。

    这里终于不再阴雨时,阳光打在脸上、身上,像要融掉所有事物。我望着树荫下泥土上的青草,极度觉得应该自救,可是从何救起呢?这样一个平淡又诡异的地方,给不了我任何线索。

    无聊到发疯时想起在大学时期患有先天性哮喘的同学推荐我看过的一位叫苏晴的女作家的言情小说,小说是不错,有女弱男强,也有女强男弱。我深陷其中,幻想自己能成为一个有勇有谋、力大无穷的奇人,既能得到男主的爱宠又能助男主成就基业。渴望心思深重的雄武男主怜我又敬我,而我又能不求回报,看清形势的有所为和有所不为...

    想到此,我几乎笑出声音,不是因为快乐,是我无法再看得起自己...眼下的我,只是被又一次困在梦境中的还在呼吸的蝼蚁,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连日的寂寥与挫败让我持续陷入到自我否定的情绪中,抓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砸向平静的湖面,回应我的是那几圈我已经见惯了的轻巧波纹。我气不能自已,接连又扔了好些后,麻痹的坐在岸边,盯着湖面上逐渐平静下来的日光倒影。

    景致如前,只是细看时似乎有什么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我实在无法分辨出来。

    天空渐暗,我躺在岸边的杂草上入睡,夜深时惊醒,四处已是漆黑无比,没有声息,像是一位年迈的老人终于停止思考,凝固在那儿。

    而我不知该害怕还是惊奇,因为我的胸腔突然渐渐扩张,带着充足氧气的空气顺利进入我的肺部与肺泡壁上毛细血管中的血液进行着充分的气体交换。

    那是一种熟悉的、温和的、新鲜的空气,就如同我在肖读盛的山城吸收到的一样。我轻轻地享受着这些可能是上天最后一次的厚待,可又不自主的摸索起身边的石头扔向湖面,我想打破这种诡异的宁静,哪怕只是水花溅起又落下。

    石头撞击在水面,可我预期的应该在夜深人静时出现的突兀声音并没有降临,顿时觉得不对劲,又四下抓了石头,统统扔向湖的方向,随后到来的仍是寂静。

    我怀疑是因为自己记错方向,便又朝四面八方各自扔去,如同前一分钟一样……更奇特的是,我发现我已然听不到自己的喊叫声。连日的荒诞现象终于让我极度的愤怒,那种愤怒顷刻间占据我的整个胸腔。

    我不明白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何以至此?世间奇奇怪怪,人人糊涂度日,为何我活的这般窝囊?

    越是听不到,我便越是大声的吼叫,发泄余怒。我希望可以将其他人引来,求他们发现我也奢望得到指引。

    随着吼声的高亢,嗓子的干哑立马深刻起来,我张牙舞爪的样子像极了疯癫的人,像动不了脑子没有了智慧的痴傻了的人……

    然后眼前的黑暗就像被人撕裂了一般,光明出现。

    是丁二。

    我努力睁着眼睛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努力地看着眼前的丁二,那么真实,那么鲜活生动,生生不息。

    风吹过,发丝缠缠绕绕,她的胸脯有节律地起伏着,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从虚假的影像中走出。

    “我以为你会疯死在里面。”丁二冷淡至极。

    “所以是你将我引进去?”

    “哈哈...揽香西说你聪明不显,真是可笑。”说着她已走近我,伸手抓住我的衣领。

    她比我矮了半头,力气却大到吓人,在她手中的我像极了被我拎起来的颜如玉。

    那只可爱的猪到底身在何处?

    我再次感受到丁二的敌意,默不作声,直到余光看到有其他人朝我们这边跑来。居然是林尉,我喜出望外,见有人来,丁二将我扔在地上。

    我如同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般,在多日未见到有温度的活人后,我起身抱着林尉痛哭起来。他任由我抱着,轻拍着我的背,说着不要再哭的话。

    平静下来后,才发现丁二还站在不远处,眼中尽是轻蔑。我不准备理她,将注意力放在林尉身上。

    “你如何找到我?我究竟被谁掳了去?颜如玉在哪里?她在这里干什么?”我看眼丁二问林尉。

    “颜如玉被舅舅抱走了,说来也怪,你失踪的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各地寻找。突然有一日,一位面生的女道人喊着要见舅舅,说是知晓你的行踪。我见她穿的破烂不堪,又无理取闹,本是不愿意与她纠缠,可是又惊奇她如何绕过迷雾踏进山城,便存了试探之心。哪知她见到舅舅后,改了先前的泼皮样,完全成了一副清高模样,满嘴道行深浅。我想着你不会有如此熟识的人,正欲赶她走,可舅舅不许。没成想她又疯癫了一刻才终于将话题绕到你身上,她说你吃些苦无可厚非,但切记不能过,良善之人愚钝又死板,怕是会得不偿失。我听着只觉莫名其妙,但舅舅似乎若有所思。等那女道人离开后的第二日,我们就得到消息在这里找到你。”

    “我失踪了几日?这里又是哪里?你知道是谁把我掳走的?”我抬眼望向四周,平平无奇的乡野村道,甚至有散落的垃圾遍布在草丛和树坑间,实在脏乱。

    “我和舅舅在八天前得到你独自下山的消息,也就是从那日起开始各处打探。掳走你和颜如玉的人不过是两个有些道行的江湖术士,因为发现颜如玉异于普通宠物,便一路跟着将你们掳来此地想要高价卖给千河的羌人,就在等着千河来人交易前被我们的人找到,现下已经不能再说话吃饭,跟活着的死人没了区别。”

    “卖给千河的羌人做什么?你还没说丁二为什么也在这?”之前的事我心有余悸。

    “她在这当然是来保护你啊,幸而这两个术士还不了解你的特别之处,只说你身边的猪不一般,千河的羌人才没有快速赶到,否则你的小命啊……”

    果然!林尉未将所有话都说出来,但当他再次提起我的特别之处时,已经足够让我知道很多事情的缘由。至于丁二,她应该的确不知道我的作用,而现在也只是处在疑惑的状态里。针对她对我露出的恶意,我一定要在合适的时机透露到林尉耳中,让林尉去判断她的忠奸,去决定我的安危是不是继续由她负责。

    “你说的女道士我从来都不认识,她怎么知道我被掳来这里?而且她对你舅舅说的那些话……”我不知如何问下去,因为林尉同我一样对她一无所知,而肖读盛也不可能向我们作出解释。

    “是啊,所以才奇怪。舅舅应该遣人跟着她了,不知道何时能有眉目。”

    “所以我只是被江湖术士困在他们的幻境中?身体暴露在现实中的风吹日晒里?”我摸上自己干涩的嘴唇,上边果然布满凸起的干皮。

    “我们在那间遗弃的草房里发现你,叫你不醒,猜你又着了道,就叫术士破法放你出来。”

    我看向林尉指的那间破烂不堪的甚至不能称其为房的破草圈,实在苦涩。我一直以为是自己牵连了颜如玉受苦,没想到这次全因他而起,哎……

    “再次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向林尉抱拳,满脸无奈。

    “宋青阿姨,只要你平安就好,别那么见外。”

    “嗯……我七八日水米未进,竟也还能再见到你们,这事要被新闻媒体知道了,是要大肆报道的。我的特异之处……我实在不能了解……究竟是怎么了……”我再次疲累,世上的事为何不能尽合常理……

    “关于这个呀,那当然要归功于颜如玉了,虽然他也被困在这里,但他努力嚼碎草房里的杂草喂进你嘴里,所以你才……”林尉很真诚,全然不像在幸灾乐祸……

    “呕……呕……”我无法控制自己。

    “颜如玉看到了该多伤心……”他惋惜。

    “别……让他……看到……”我抽干呕的间隙说出……

    好一会儿我们之间才又恢复平静。

    “那个女道人还说了什么?”我不解,自己何时与出家人打过交道?

    林尉不嫌烦闷,扶着我坐在草垛的阴凉下又说起来,不过总而言之是那道人向肖读盛表达了我宋青不过一介凡夫,虽然得了托付,但终归不能寄予厚望,需肖读盛另谋他法之类的话。

    至此,我不知该喜该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