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黎也来了。”
徐西陵当时叫那两个字的时候，自然而然得仿佛只是随口在说今天的天气如何。
他一身简单低调的休闲服。周身的气场也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冷冽端肃。
闻言。
黎雾朝他笑了笑，礼貌的打招呼，“徐先生好。”
似是第一次见周京淮身边带了人。
从黎雾出现的那一瞬起，那几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黎雾身上。
到底都是身处高位占据一方的大佬，身上无声无息就显露出来那般气场和气度，非常人所能及。
约莫还是有点怯场。
黎雾不自觉的朝周京淮身旁靠了靠。回头看他时，正好撞上周京淮低头看着她的眼神。
漆黑深静。
跟平常无异。
但隐隐又有点不对劲。
黎雾当时还没察觉出来，只是被他那样的眼神看得心脏莫名一颤，下意识的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以为是刚刚自己表现不好，却又见下一秒周京淮就移开了视线，淡声说了句没事。
落座后。
周京淮向他们介绍，“黎雾，我女朋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整个场子都静了下来。
如果说，刚刚那些人的目光还是隐含好奇和打量的话。
此时落在黎雾身上的目光，更多的是有点难以掩饰的震惊和错愕。
黎雾心口也是微微一震。
但她还是很快的反应了过来，白净如雪的脸蛋上扬起明耀的笑容，乖乖的打招呼，“你们好。”
几人看着黎雾，含笑回应。
倒是贺砚庭，多看了一眼周京淮脸上的神色。随后目光又越过周京淮，落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徐西陵身上。
后者面上一贯的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
他们闲聊的话，黎雾听不懂，也根本插不上话。
等周京淮没说话的时候。
黎雾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眸色亮晶晶的望着他。
“……”
周京淮一怔，随即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工作人员带她下去换衣服。
都惦记一路了。
是一套很漂亮的红色骑马装。
穿在黎雾身上，更是衬得她整个人娇艳明媚，美得不可方物。
工作人员带着黎雾去挑选马的时候。
黎雾一眼就看中了那匹体型高大，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黑马。
她眼神亮亮的，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期待。
工作人员正准备去将那匹马给她牵来时，又忽然听见她很兴奋的说，她还是第一次骑马。
工作人员当即就停下了脚步。
向她委婉建议道，第一次骑马，可以选择一匹较为温顺的骟马或者母马。
紧接着。
黎雾就顺着工作人员给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几匹马，体型差不多就只有那匹黑马的一半大。
黎雾眼底的期待稍微散了些。
她转头看向工作人员，软软的声音调出了些许拜托的调子，“我就试试好不好？如果不行我就马上选其他的了……”
“这……”
工作人员闻言有些犹豫。
老实说，眼前女孩顶着那么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跟他说话。
他根本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但一想到今天来的那些人的身份。连整个俱乐部都对外宣布停止营业，就为了专门接待他们。
万一眼前这位有什么闪失。
工作人员根本担不起这个责，吓得连忙给黎雾科普危险性，“那匹马体型高大威猛，如果一不小心摔下来，是很危险的……”
……
另一边。
周京淮正跟那些人闲聊着。
从国际到国内，聊各大领域近来的行情，从航空到基建，从基建到医疗教育，最后又聊到一些社会新闻……
最先发现黎雾那边状况的，还是没怎么参加聊天的徐西陵。
他落在那边的目光微顿了顿，随后才示意周京淮看过去。
“怎么了？”
周京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
“一路上看起来雄心壮志的，结果不会骑？”
周京淮淡淡的调侃出声。随后就让工作人员，去将黎雾看中的那匹黑马牵过来。
闻言。
黎雾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周京淮一来，黎雾整个人明显就要高兴和安心很多。
她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一双干净明澈的眼睛亮晶晶的，“你教我嘛。”
眼前的少女一身红色骑马装，漂亮又惹眼，美得不可方物。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生气。
跟在他身下绽放时的那般娇媚惹人怜的媚态，是完全不一样的。
“要收学费的。”
周京淮温淡的道。伸手将她没注意压在衣襟里面的几缕发丝，缓缓理出来。
两人距离很近。
那股若有若无清冽淡雅的气息涌入鼻息。
黎雾心神不禁漾了漾。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俊美无俦的脸。只要她稍稍踮脚，就能亲吻到他。
“可……可以啊……”
黎雾耳垂微红，听见自己有些飘忽的音。
周京淮闻言看了她一眼，雅致温贵的眉眼含笑，淡道，“我还没说学费是什么，你就可以？”
“就……都可以啊……”黎雾脸色绯红，小到近乎呢喃的音，微不可闻。
周京淮笑了下，伸手拍拍她，说，“你要的马来了。”
“……”
黎雾脸色瞬间通红。
周京淮低笑出声。
……
周京淮牵住马的缰绳，给黎雾讲解了半天。
从上下马的姿势，到上马后身体平衡力的控制，再到如何抓紧缰绳。最后还给她说了很多注意事项，如果真遇到危急时刻要怎么样……
却不想。
周京淮刚说完，还没示范——
黎雾踩住脚蹬，一个干脆利落的动作，就直接上了马。
“……”
但不过两秒，黎雾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有完全绽放开。
她上马后身体平衡力没控制好，眼看着身子一歪就要从马上掉下来——
电光火石的那一瞬。
周京淮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
站稳过后。
周京淮将怀里的黎雾放下来，检查了下她没有哪里受伤后，才温声斥她。
“你急什么？”
像是在斥不听话的小孩儿。
“……我感觉自己听会了。”黎雾也有些后怕的弱弱道。
身体陡然悬空的那一瞬间，她害怕的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了。
幸好周京淮接住了她。
“听会和学会是一回事儿？”
周京淮朝她伸出了手。
没有丝毫犹豫，黎雾乖乖的把自己的手交给他了。
“刚刚上马的姿势是对的，干脆利落，但上马之后要立即调整骑姿。”说着，周京淮就给黎雾做了个示范。
随后拉她上马，带着她骑了两圈。
没一会儿。
黎雾自己也能骑着马，沿着马场慢慢的兜一个来回了。
对于新鲜的事物，黎雾向来都能保持很强的求知欲和探索欲。
她感觉自己慢慢掌握骑马的平衡和技巧之后，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
远远看过去。
马上少女一袭红衣，还颇有几分飒爽的英姿。
“你这小宝贝挺有灵性啊。”
不知什么时候，贺砚庭他们几个人也来到了马场。
看着一望无垠的内场上的那抹红衣，忍不住的感叹出声，“这才过了多久，都能自己一个人骑了。”
周京淮没看他，目光仍淡淡的落在那袭红衣少女身上，“你都说是宝贝了。”
贺砚庭，“……”
另外几人见状倒是低笑出声，也忍不住的夸了句那小姑娘聪慧。
……
徐西陵没过去，还是坐在椅子上。
他不疾不徐的转动着手里的灰青色茶杯。
袅袅散开的白雾下，清澈的茶水渐渐变得浑浊。
场内滚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少女一袭红衣打马而过。
像阵风似的，连个影子都没停留。
……
听到滚滚马蹄声，周京淮就看了过去。连人影都没看清，就看到一抹飞驰而过的虚影。
但下一秒。
黎雾就牵着缰绳连人带马回了头。
许是畅意疾驰追风而行的感觉很爽，黎雾整个人都很兴奋，小脸蛋上漾着的笑意璀璨耀眼。
她回头看着周京淮，笑着大声叫他的名字——
“周京淮！看，我会骑了！”
那是十八岁的黎雾。那般明媚惊艳的少女，眼里只看得见周京淮。
……
黎雾最后换回自己衣服的时候，小脸蛋儿仍是兴奋得红扑扑的。
她还在跟周京淮说着自己的‘骑后感’，“最后我的速度超快超快，我都感觉自己快飞起来了，就跟风一样！”
周京淮抽了两张纸巾，给她擦拭额头上冒出来的小汗珠。
他看了眼她巴掌大的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漂纯澈的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开心和意犹未尽。
“那等你以后会开飞机了，是不是就感觉自己畅游太空了？”
周京淮将用过的纸巾扔到侍者递过来的托盘上面，淡淡的道。
“啊？”
黎雾注意力全在周京淮前面那句话上，闻言看向他时，眸子里是抑不住的惊讶和好奇，“我以后会开飞机吗？”
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贺砚庭没忍住，笑出了声。
小姑娘看着挺水灵的，没想到还是个实诚人。
听见贺砚庭的笑声，黎雾后知后觉自己因为太兴奋会错了意。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周京淮靠了靠。
要不是这会儿周京淮坐着，她站着。估计她能不好意思到——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周京淮怀里。
装作任何人都看不见她。
见状。
周京淮淡淡睨了贺砚庭一眼。
手下却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语气也是温和，“等以后有时间了，就教你。”
“对，他十六岁就拿证了。”
贺砚庭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小姑娘脸皮薄，含笑安慰道，“让他教你。”
“上天入海地上跑的，他都会开。”
……
后来。
他们去吃饭。
他们聊天的内容，黎雾依旧听不懂。
不过周京淮很照顾黎雾。
一边跟他们谈笑风生的同时，周京淮一边还能注意到黎雾碗里的菜没了，顺手用公筷给她夹菜。
看得在场的人内心惊叹不已。
尤其是贺砚庭。
要知道，周京淮他爸在他那儿都没这待遇。估计周京淮也就给他爷爷，端茶倒过水。
那顿饭吃了很久。
黎雾都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能聊。连她都已经吃饱了，最后只能捧着一杯白水温温的喝着。
整张饭桌上除了她，好像也就徐西陵没怎么说话。
上次回去之后，她隐约觉得徐西陵眉宇之间好像跟徐老有点像，便随口问了周京淮。
自从知道徐西陵就是徐老的孙子，尤其是他现在从事的工作时。
黎雾就对他多了几分敬畏和敬佩之心。
察觉到黎雾的目光。
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徐西陵，眼帘一抬，淡淡朝她看了过去。
视线相撞时。
黎雾蓦地一怔。
但也很快的反应过来，弯了弯唇，礼貌的朝他笑了笑。
头顶复古的琉璃灯层层分明，洒下一片浅浅的橘色的暖光，落在她身上。
可能连黎雾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瞬。
所有干净纯粹的美好词汇，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像是光影里美出来的幻觉。是最原始，最纯粹的美好。
徐西陵看了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
但随后。
他目光静静的落在某处，像是没有任何聚焦点。
最后还是聊起什么时，身旁的人叫他一声，徐西陵才回过神来。
……
最后结束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徐西陵突然叫住了黎雾，伸手从自己裤兜中掏出什么扔给了她，“接着。”
就是扔，也没有任何防备，似乎也不在意黎雾能不能接到。
黎雾心一颤，眼疾手快的接住。
在看清楚手里是什么的时候，黎雾惊讶的看向徐西陵。
在黎雾的目光看过来时。
徐西陵淡淡的道，“补上次的见面礼。”
是块羊脂玉刻成一串槐花形状的白玉坠。
有黎雾整个手掌心那么大。
玉坠质地应该是极品中的极品。色泽洁白无瑕，玉质温润。
黎雾将玉坠拿在手上的时候，似乎都还能感受到从它上面传来的丝丝暖意。
明明是挺贵重的东西，徐西陵却像是扔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一样，扔给了黎雾。
也没有任何的包装。也不怕她万一没接到，摔在了地上。
周京淮扫了一眼黎雾手上的东西，随后抬眼看向了她。
许是刚刚那一幕发生得太快，周京淮唇角还挂着跟人聊天时若有若无的淡笑。
他看着黎雾时，唇角的那抹淡笑还未散去。
不知道是不是黎雾的错觉，那抹淡笑，似乎更深了些。
但黎雾心底，莫名感到一阵胆颤。连握着那块玉坠的手都紧了紧。
“愣着干什么？还不说谢谢？”周京淮忽然开口，道。
整个场子莫名静寂了那么一瞬。
当时不知怎么的，黎雾脑海里一片空白。
听见周京淮的话，她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跟徐西陵道谢。
只不过。
黎雾还没有所动作，徐西陵低沉清冽而又淡然无澜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用，就一小玩意儿。”
……
饭局散后。
周京淮带着黎雾先离开了。
包间里，就只剩下两个人。
徐西陵脸上是一贯的清冽端肃，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贺砚庭倒是从烟盒里拿出了一根烟。啪嗒一声，金属碰撞出清脆的声，打火机瞬间跳出一截蓝色火焰。
青白烟雾缭绕。
贺砚庭徐徐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后，才伸腿踢了踢身旁的男人，“哎——”
“有话说话。”徐西陵声音冷冽。
贺砚庭笑了。
这人从小接受高强度的训练。心里素质一流，再加上那强到逆天无人可撼动的背景，能让他感到烦躁的事情几乎没有。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性子，至于吗。”贺砚庭吸了口烟，青白烟雾中，低笑着道。
“从小就那性子，跟个皇帝似的，惯的他。”
闻言，贺砚庭低笑了声，差点被呛到。
静了静。
透过袅袅而升的模糊烟雾，隐约可见那人愈发端肃深沉的眉宇。贺砚庭问——“怎么个意思？”
“什么怎么个意思？”
徐西陵面无表情，嗓音低沉淡冽，“不都说了是补上次的见面礼，你不也送了？”
“那我他妈是特意刻成了槐花的形状？”
他要是记得没错，这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一颗盛开的白洋槐树下。
啧。
“这还是他第一次带人到我们面前。”
贺砚庭徐徐吐出一口烟圈后，才瞥了冷峻深沉的男人一眼，低沉的嗓音含笑，“别啊，女人不多的是？”
“赶明儿我送你百八十个行不行？”
贺砚庭其实还挺稀奇的。
这两人关系从小就好得跟连了体一样，还从没有过这种时候。
“我不做任何有违法倾向的事情，建议你也不要做。”
徐西陵看都没看他一眼，拿起自己的外套就准备离开。
“老徐。”
徐西陵走到门口的时候。
贺砚庭又蓦地叫住了他，嗓音沉沉，“老徐，二十多年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