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妙绝伦的“双人舞”表演让排行榜发生了不可逆转改变,纽约塔的高层气急败坏,纷纷提前离场。厉卿扶着褚央去自己的休息室,赵培涵和王淼急匆匆赶来,凑到褚央面前嘘寒问暖。
“小褚,你没事吧?”
“我和王淼到处找你,后来才知道你被叫去跳双人舞了!”赵培涵把德芙巧克力塞给他,“你和水……厉博士配合居然这么默契?”
原本有些头晕的褚央垂死病中惊坐起:“你们能看得到直播?”
大意了,刚刚进入作战系统太匆忙,他几乎忘了还有这回事。如果外面的人也能看到实况直播,那么……
“看不到啊。”王淼揶揄他,“以前都能看到,今天说是系统出问题了,我们只能看到结果。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害羞的事情?”
褚央无力吐槽,说那些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镜头被播出去还不如让他死了得了。他顿时感到胸闷气短,和王淼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就让她和赵培涵离开了,自己想睡觉。
休息室重回安静,褚央躺在沙发上,全身已然被冷汗浸湿。他有些后怕,为自己的莽撞而感到懊悔。
过了几分钟,厉卿提着褚央让他拿的东西回到休息室。他走到沙发边,将包放倒褚央腿上:“你家里养猫了?”
褚央看着黑色双肩包外惨不忍睹的猫毛,吐了吐舌头:“……嗯。抱歉忘了你对猫毛过敏。”
“骗你的。”厉卿从外套里抽出烟盒,“很早之前对猫毛过敏,后来好了。你需要我帮忙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褚央拿出准备已久的铁盒,“应该不用,手臂静脉注射就行。”
走出舞台他就感觉体温高得有些吓人,现场哨兵太多,未免万一还是打一针比较保险。厉卿见他拿出没有任何标签说明的注射器,将一管紫色溶液注进身体里,颇为意外:“这是什么药?你哪里不舒服?”
褚央只好说谎骗他:“小毛病,不碍事。”
厉卿手指夹着烟,他毕竟和褚央没有任何关系,不好再多问:“徐图找我,你休息好了就早点回去吧。”
“嗯。”褚央对他客气地说,“谢谢。”
等到厉卿关上门,褚央才从沙发上滑落,跪趴在地喘息。身体里的热度并未得到消解,反而像是添了干柴,浇了滚油,叫嚣着要冲破牢笼,彻底得到满足。
“呼……”
褚央强忍着不发出半点声音,硬捱过去一阵阵热潮。为了保持清醒,他逼迫自己对刚刚的行动,甚至过去两个月时间复盘。
起初感受到厉卿的敌意,褚央以为厉卿是黑色鸢尾的人,暗中进入他的精神壁垒,但始终没有太过深入。随后他做了调查,也通过各种手段试探厉卿,终于确定他并不是“那个人”派来的。
心中只有怅然欣慰,褚央说不出自己为何对厉卿的感觉如此复杂。他不想被欺骗,更害怕背刺他的人是厉卿,这个从天而降的、骄傲闯入他平静生活的、有些讨人厌却向他单膝跪下的哨兵。
所以一切都圆满结束了,厉卿很快就要回京,而他继续搜寻黑色鸢尾的情报,找到杀害父母的凶手。他们就像短暂交汇的季节性溪流,淌过彼此生命的河床,无法带走任何一滴留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也许是短暂联结在作祟,褚央看着空荡荡的针筒,内心有些酸涩。
天冷了,大雁都知道往南飞,厉卿却要一路向北。
“精彩绝伦的双人舞。”徐图对厉卿说,“你的小情人可真够辣,如果他能再好看些,恐怕轮不到你抱着他献殷勤了,我也会忍不住与你竞争。”
厉卿背靠着休息室门,双肩微微下沉,罕见地显出疲态。
“怎么了Alligi,干嘛要露出吃了黄豆酱面包一样的表情?”徐图用狐狸般的玲珑心揣摩他,“他不是黑色鸢尾的人,你难道觉得不开心吗?”
“我很早之前就确定他不是间谍,也不属于黑色鸢尾。”厉卿重新变得百毒不侵,慵懒地叼着烟,“但曲霆不信,今天非得把他搅进这趟浑水。”
“让他参赛是曲霆的意思?曲霆不知道纽约塔想杀你吗?”
“全世界想杀我的人这么多,他要有功夫替我操心,抢了庙里的功德箱佛祖都嫌晦气。”厉卿被他提点,问纽约塔那对夫妻情况如何。
“受了些皮外伤,外加轻微脑震荡,已经是三年来最好的一次了。至少这次媒体不会再发长文抹黑你,顶多不痛不痒地说几句。”
徐图想起前两年厉卿参加圆桌会议的惨状,至今都有心理阴影。第一年东京塔派了一对忍者在虚拟系统里刺杀厉卿,被厉卿活活绞碎颈骨,没能撑到断开系统就当场死亡,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东京塔把他告到了ISA,律师为厉卿辩护说是正当防卫;第二年厉卿稍微控制了轻重,给对手留了体面的全尸,没有太多场外发挥空间。
“行吧,我还以为曲霆要褚央进去是为了给你这条疯狗套上绳索,看来我还是造诣太浅。”徐图耸肩,“今年提前锁定桂冠,老爷子们尽兴了,你也刑满释放重回北京,下一站去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香港。”厉卿把调令给他看,“昨天刚到的。”
“曲霆还真是怕你在北京多待,行吧,庆功宴记得多喝几杯哦。”
厉卿答应他会去晚宴,想到休息室里还躺着褚央,回身推门打算看看他的情况。休息室内很干净,仿佛不曾有人来过,沙发上连枕头都摆好了。
褚央已经从后门离开,留给他的纸片写着“To厉卿,”,没有内容也没有落款,只画了锦鲤小鱼干和一个爱心。
三天后,大会圆满落下帷幕,宾主尽欢。送走一众国际友人,宣江塔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大的麻烦:庆功晚宴。
对于社交达人王淼来说,晚宴是交朋结友的最佳场所,因此她兴致高昂,换上昂贵的露背裙战袍,准备借酒壮胆去要那位中央塔美女哨兵的微信号;赵培涵则兴致不高,因为身材魁梧的他很讨厌穿拘束的西装,所以干脆找理由请了病假,去哥哥家通宵看世界杯。
而褚央,这位既社恐、又喝不了酒,还有门禁的小向导为什么会出现在晚宴会场,大概只能用官场淫威来解释。袁莉让他多和单身哨兵接触接触,万一有看对眼的呢?要积极响应国家政策嘛。
褚央不知道该响应三胎政策还是光盘行动,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边玩手机边吃宣昌鱼。褚璇这几天都住在文心兰家,说要陪她去美容院做SPA,还要去宜昌泡温泉看三峡。
Young:等我忙完手头的工作就来接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元气阿璇:好啊~~哥你看我拍的照片【图片】【图片】【图片】……哪张发朋友圈?
褚央深知夸女生不能敷衍,必须精准地夸到点子上,于是他飞快打字:“双马尾那张最好看,穿裙子那张妆容很雾面,最后一张氛围感拿捏住了”,一气呵成发过去。
褚璇很快给他回了许多可爱表情包,叮嘱他记得早点回家休息,不要太劳累。褚央吃完嘴里的鱼块,让她不用操心,褚璇便和他说了晚安,专心陪文心兰逛街。
“滴,滴,滴……”
墙上挂钟走到八点,褚央心里突然绷起一根弦。他放下碗筷,确认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踪迹,偷偷往阳台挪动脚步。袁莉就在一楼,褚央不想再花时间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来的路上他观察过了,会馆的楼层很矮,足够他从二楼跳下去,从后花园悄无声息地溜走。
“咔——”
他轻推开门,身形融入窗外的夜色之中,可一道背影立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沐浴皎皎明月,身形俊朗,像是油画里的祭祀主教。
听觉敏锐的哨兵回头了,褚央无处遁形,只好和他打招呼:“你也在啊……厉卿。”
厉卿给他送过邀请函,那时褚央已经决心放下这短暂的相逢,不想再和厉卿有太多纠葛,以腰痛为由拒绝了。
厉卿看清褚央的面孔,下意识皱眉:“你今天不是不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腰突然好了。”褚央满口胡言,“袁莉让我来相亲。”
听到这话的哨兵面色不善,放下掌中之物的力度很重,高脚杯底座立刻多出两道裂缝。褚央知道自己躲不过这一劫,还不如积极配合早点结束,于是放宽心态,主动走到厉卿身边,和他一起抬头看月亮。
“有了男朋友还去相亲,你以后要是婚内出轨我都不奇怪。”
厉卿重拾他那尖酸刻薄的挖苦本领,褚央却心不在焉,都没听清他讲的什么,敷衍地说:“对啊,可以试试。”
厉卿觉得自己要是再年轻十岁,鼻子都能被他气歪。他扭头看着褚央,向导的侧脸很平淡,被月光蒙上一层乳白的纱,莫名多了几分清秀,比刚见面那会顺眼多了。
褚央仰望着疏朗无云的天空,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与厉卿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也就不再吝啬分给这位哨兵些许时间:“你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厉卿摇晃酒杯,“过早之后就走。”
“啊,这么急。”褚央礼节性客套,“不多玩几天吗?”
“这里又没什么值得我眷恋的,也没人想我留下来。”厉卿话里有话,“我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褚央也不知道,他的随口一问没有正确回答,课堂如此,现在亦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因为宣江很美,这里的东西也很好吃。”褚央自己都说笑了,“不过你肯定吃不惯,北京人都很叼嘴挑食。”
厉卿指尖点着大理石扶手:“严格来说我不算北京人,因为十岁以后我在北京待的时间不超过六个月。”
“那十岁之前呢?”
“……在国外。”厉卿语气沉了些,“和很多兄弟姐妹们一起。”
被月色勾出乡愁应当是刻进人类基因里的共性,褚央微微侧过头与厉卿对视,想要安慰他,又怕他嫌自己矫情,只好露出惯有的狡黠笑容。
厉卿眸色微动,离他更近了些:“褚央,为什么这么爱说谎?”
晚风冷瑟,秋意像沉寂无波的喧嚣过客,匆匆而来,匆匆而去。褚央也想问厉卿,问他为什么要来宣江,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些话,问他为什么……
在初见那天的雨夜叫住自己。
“我告诉过你啊,这是我95%的时候都在做的事情。”
褚央嫌手机硌得慌,把它抽出来放到厉卿的酒杯边。厉卿依旧注视着他,像是一定要得到满意答案:“那剩下5%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在祈祷,在忏悔,在幸灾乐祸。”褚央趴在扶手上对他龇牙,“祈祷像你这么笨的人,不要被哪个坏人骗走了。”
继“傲慢”之后,厉卿收获了褚央的第二个评价:“愚蠢”。他轻蔑地勾起唇角,眼神却很认真:“比如相信你的精神体是变色龙?”
“啊。”褚央没有被戳穿的惊慌,诈骗般的,又在试探他,“那你会想我吗?”
厉卿没有猜,他知道褚央不会告诉他真实答案,他也懒得去想了。就让故事停留在充满谜团的高潮吧,他不希望今夜的褚央有任何改变,完全进入他的记忆画册就好。也许再过几年,当他流落到别的国家,别的城市,还能突发奇想地感怀,曾经有这样一个刁滑的向导,与他在地铁里牵手,在枪声里额头相依。
似乎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厉卿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夜色笼罩,明月清辉。长江的尽头诗人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千百年来题字黄鹤楼诗篇无数,最打动人心的却也只有那两三句。厉卿终于意识到这是他与褚央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这是惟一的,最后的,稍纵即逝的抒情与坦白。
一切都在风中飘扬,厉卿只想让此刻属于自己,不想再分给别人,哪怕是褚央。
今夜他徒有美丽的月色,不关心人类,不在乎未来。
于是他把头默默转向一边,转向夜的深处,看到梧桐树丛的缝隙里有密密的灯盏:“我们总要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