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有庄家身亡的消息传遍了整艘游轮。除了少数游客感到惊慌,绝大部分哨兵都表示见怪不怪。兴许是黑吃黑呢?毕竟赌场里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Leroy先生也要注意安全,船上人多手乱,鱼龙混杂,很容易招惹事端。”加尔比恩来给厉卿送午餐,顺道提醒他,“听说那个庄家死得蹊跷,像是幻术型向导杀的。“
厉卿装模作样:“真的?那太可怕了。”
加尔比恩和厉卿又闲聊几句,话里话外都在拍马屁,想厉卿多给他送点向导素。厉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和他打太极,不时瞟眼看看卧室门。
“……说到这,Saphir呢?”加尔比恩终于注意到少了位表弟,指着餐桌上厉卿特意吩咐他送来的蓝鳍金枪鱼刺身,“他没有和您一起吗?”
厉卿正要说话,卧室门忽地打开了。褚央穿着厉卿的衬衫,尺寸过大的上衣遮住了半截大腿,露出的膝盖又青又紫,颤巍巍地迈出小腿。
向导低着头揉眼睛,走了好几步才发觉不对劲,抬头看见呆若木鸡的加尔比恩,以及神情复杂的厉卿。
“……”
“……”
加尔比恩意识到自己可能撞破了某种背德现场,内心一万只羊驼飞奔而过,嘴角抽搐,如坐针毡。面前这位帅气英俊的混血哨兵虽然算是国际友人,生活西化思想开放,但**的法国基因也太强大了吧!那可是你的表弟!你们搞乱伦比吃饭喝水还简单啊!
“……哈哈,我就不打扰二位用餐了。”加尔比恩结结巴巴地说,“您别忘了下午的洽谈会,我在包厢等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的。”
厉卿所幸不装了,素质与道德水平一泻千里,干脆破罐子破摔。他笑眯眯地对加尔比恩挥手,起身走到呆滞的褚央面前,脱下外套披到他肩上:“穿这么薄,不怕着凉?”
“地暖开得足,卧室里有点闷。”还没睡醒的褚央思维有些慢,迷糊反应过来,“他……是不是看到了啊?”
“没事,加尔比恩不会在外面乱说。”厉卿觉得有些好笑,“现在不叫表哥了?”
“呀!”褚央羞恼地瞪了厉卿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对不起。”厉卿毫无诚意地道歉,“为了表达歉疚,我特意准备了褚向导爱吃的刺身,要不要先吃再原谅我?”
厉卿的脑回路就是如此奇怪,相较于劝褚央穿裤子,他选择先把向导喂饱——反正裤子穿了又会脱,把时间浪费在这样机械的运动上一点也不划算。褚央窝在沙发里吃东西的时候,厉卿便用毯子捂住他的脚,充分尊重中医“寒气入体”的伟大结论。
“加尔比恩找你有什么事吗?”褚央用厉卿的手机刷新闻,“居然都中午了?你怎么不叫我。”
厉卿没有隐瞒褚央:“昨天的那个庄家你还记得吗?他死了。”
“啊?”褚央猛然转头,惊诧地说,“和你打大丰收的李先生?死了?被人杀害的?”
“是的。”厉卿从身后搂住褚央的腰,将下巴靠在他的肩上,“有人说他是被向导致幻后杀死的,所以我怀疑,左潇很可能已经上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面色凝重:“为什么说他是被向导致幻的?”
厉卿没有透露自己凌晨的行动,只解释说警察找他调查情况,给他看了现场照片。有经验的哨兵都能看出尸体刀伤的问题,多半是在向导引诱下自残身亡。
“原来如此。”褚央煞有介事地说,“不过他那副嘴脸,早晚得被人收拾,我看他是活该。”
厉卿听褚央又吐槽了几句,忍不住捏向导的脸:“怎么还是只记仇的小猫。”
“厉卿你别摸我的腰——!”
午饭吃得混乱拖沓,最后佳肴与美色都被厉卿吞吃入腹。褚央在沙发角躺尸,严重怀疑哨兵每天到底是怎样消耗无处发泄的精力,难道都像厉卿,随时随地发疯?
“约了几个印度商人谈木材,该出发了。”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厉卿还不忘喷香水,鉴于褚央此刻没心情给他系领带,只好自己动手,“你就待在房间休息吧。”
“慢走不送。”褚央懒得管他,“最好晚上也别回来,唔!”
这句挑衅换来哨兵临走前最后一个深吻,厉卿问褚央准备干什么,褚央从沙发缝的犄角旮旯里掏出一个便携游戏机:“小璇约我打游戏。”
“打游戏?”厉卿颇为意外,“星际争霸?Dota2?游戏机的话……塞尔达可以远程联机玩吗?”
“你不懂啦,这是很早之前小璇就喜欢玩的一款小众游戏,画风特别治愈,可以种菜、缝衣服,还能聊天下棋,总之是打发时间很不错的选择。”褚央给厉卿展示自己的账号,操控穿着粉色连衣裙的黑皮辣妹在峡谷里跳跃,“好了好了你走吧,小璇要上线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厉卿满脸问号,莫名其妙被赶出房间。褚央跳回沙发,对耳麦说:“小璇!”
“哥!”
少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褚央难以自抑跟着微笑,听妹妹分享生活中的趣事:咖啡店最近的生意变好了,小区附近新开了超市和健身房;赵培涵带礼物来看望过她,文姨邀请他们除夕一起吃团年饭……
“什么时候回来呀,哥。”褚璇有些失落,“我真的很想你。”
“很快就能回来了。”褚央推着操纵杆,让自己的黑皮辣妹走到褚璇的长发女巫身边,做了个转圈卖萌的动作,“哥也很想你,每天有空就来陪你打游戏,好吗?”
褚璇欣然答应,长发女巫拉着黑皮辣妹飞向高空。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褚央陪褚璇种了一下午的菜,不知不觉到了饭点。褚璇要去看店,依依不舍地下线,留下褚央一个人在游戏世界里发呆。
“滴,滴。”
通讯器传来声音,徐图发送了新的消息。褚央还没来得及打开,徐图便直接拨了视频电话,接通发现只有褚央一人,不怀好意地笑:“Alligi呢?怎么舍得让你独守空房了?”
褚央冷哼:“你每天都很闲吗?”
“拜托,我刚牺牲完色相套取情报好吧。”徐图大言不惭,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小央央,你猜我现在在哪?猜对奖励香吻一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作势要挂电话,徐图立刻京剧变脸,花言巧语说得褚央面红耳赤。徐图属于烂而自知的典型做派,私生活极度不检点,但他烂得坦荡风流,玩得洒脱放浪。他会严格恪守自己的约炮准则,尽管听上去有些前后矛盾——比如从不对女性品头论足,优雅绅士地陪她们玩四爱游戏,做爱全程戴套,事后五星好评。
“……所以她最后就答应收了我做puppy,每周飞一次纽约,我会跪在她的办公桌下舔她的高跟鞋。”
“你管这叫套取情报?”褚央无语凝噎,“我看你也乐在其中吧。”
“哎呀,人家可是ISA的首席法务,做爱之余给我讲讲ISA的内情又怎么了呢?”徐图对他展示身后的纽约夜景,这位律政佳人的公寓能完美俯瞰中央公园,“要不是我无私奉献舍身取义,你家那位哨兵早就铁窗泪了!”
褚央依旧打游戏,头也不抬地说:“那你真是伟大,我建议把中央塔下的正义女神像换成徐图雕塑,跪地舔高跟鞋款。”
徐图笑意盈盈:“听起来不错,我可以在屁股后面加几根小狗尾巴,哦,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送你一些情趣道具。”
这下褚央彻底没辙了,只好承受着来自徐图污言秽语的攻击,譬如让哨兵欲罢不能的九种姿势啦,骑乘的时候该怎么发力啦,哪种叫声更好听啦。褚央面无表情听完一整套赛博金瓶梅,问徐图打电话究竟有什么正事,没有的话他就先去吃饭。
“哎呀,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能听我讲这么久的人,你对我真是狠心。”徐图造作地说,“得亏你提醒,不然我还真的搞忘了。”
“什么事?”
“昨晚死去的那个哨兵,我已经调查出他的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放下游戏机,终于舍得挺直腰:“细说。”
“李缘,男,30岁,拉布拉多哨兵。”工作状态的徐图表情严肃,“这人是野生哨兵,也就是没有在国内任何一座塔登记注册的。根据我的情报,他应该在左潇手底下做事。”
“你说他是黑色鸢尾的人?”褚央下意识咬唇,“那他和去年宣江那起窃尸案有关系吗?”
“聪明!我还嘲笑Alligi呢,他当时就在现场,怎么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李缘。”徐图夸赞道,“李缘有个向导弟弟,叫李铭。他们兄弟俩在去年九月入境,参与了宣江盗尸案。李铭被你们宣江塔的那位神枪手一枪爆头了,对不对?”
徐图不清楚案件的具体情况,因此也就不知道,褚央正是亲历现场、差点被李铭用枪打死的倒霉蛋。褚央沉思片刻开口:“你认为这是左潇释放出的威胁信号?”
“还不确定。如果李缘与左潇产生分歧,或者黑色鸢尾内部有了矛盾,那么李缘很有可能是被左潇清理门户的。”徐图很谨慎,“总之,左潇现在大概已经登船,就潜伏在你和Alligi的四周,也许是保洁员,也许是服务生,也许是你们在赌场里遇到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你应该清楚他的手段,出神入化的幻术,实在太危险了。”
“我明白……”褚央轻声说,“向导素和黑暗哨兵都是幌子,左潇真正的目的是引我出现。”
“你?”徐图讶然,“他想抓走你?”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的,他没有放弃过。”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以身涉险?你别告诉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难道你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呢?就任由他逍遥法外,还是永远提心吊胆地苟活,等着阎王爷先取了他的狗命?”褚央反问,“我为什么要怕?我要杀了他,为父母报仇。”
“你真是疯了……”徐图喃喃道,“Alligi知道吗?”
褚央避开他的目光,没有直接回应。徐图读出他的潜台词,笑着摇头:“万一出现意外怎么办?他就这样被你蒙在鼓里,还当自己是天降骑士呢。”
“等抓住左潇,我向他坦白的。”褚央像是狡辩,“目前不告诉他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能再被分心。”
以自身为诱饵,不惜玉石俱焚也要杀掉左潇,这就是褚央的复仇计划,也是他无法直视厉卿的最深秘密。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没有去想名为“厉卿”的后果。
他怎么敢。
“我该说什么好呢?”徐图想起厉卿曾经问他精神体,“当初Alligi突然找我,问七彩变色龙的事情,所以那是你的伪装?”
“不全是。我的父亲是变色龙向导,母亲是狮子猫向导,我是天生向导。”褚央愣了片刻,“怎么?”
“狮子猫?”徐图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怪不得,怪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褚央发现他的表情一言难尽,感到心虚:“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Alligi小时候遇见的那个男孩吧?”徐图意味深长地说,“之后他一直在找你,全世界找你。”
“什么?”
褚央以为自己语言系统发生了紊乱,他怎么听不懂徐图的意思。
“你知道Alligi念本科的时候为什么不去美国吗?担心被抓,被暗杀?不,他向左潇打听过你的下落,可左潇从来不松口,要么就是胡乱应付。”
“有一次他偷偷在左潇的书里找到了一张欧洲地图,上面圈出好几个地方。他以为你去了欧洲,想方设法跟过去,最开始在剑桥,后来频繁交换,跑了十几个国家,把每个城市都找了一遍。”
厉卿是以怎样的心情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以怎样的心情迎接每次失望,以怎样的心情旁观他人的悲欢离合,而属于自己的故事甚至都没有开始?史铁生笔下的老瞎子坚信弹断一千根琴弦就能重见光明,那厉卿呢?活着的意义对他而言究竟是什么?
褚央感到手脚冰凉,几乎喘不上气。厉卿在多年前射出去的子弹跨越时空缝隙,此时此刻,正中褚央眉心。
“去年他从宣江回来述职,我请他喝酒,那是我认识他十几年来唯一一次见他醉过,听了这些事情。”徐图最后的话犹如重磅炸弹,“每离开一座城市,他就会在当地购买一颗最漂亮的蓝色宝石,可能是觉得像你的眼睛,但又总是不满意。他家里的地下室有座收藏架,现在这些宝石,已经嵌满整个墙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