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离别之时,但尚垣已觉不远也。
金熙为了不让两人枯坐,烧了一壶水,在尚垣的指导下,他就地取材,摘了几朵花泡了一壶茶。
尚垣依次为两人斟了茶,举杯饮了一口之后。
连声说了三声好字,却是这三声好字,没有得到金熙的反对,这让得尚垣有些许疑惑,因为以往这时,金熙都会和他唱反调,反对一下他,愉悦一下自己。
尚垣微抬起头看向金熙,只见金熙目光盯着手中散发着热气的杯子,却是不饮。
细看,一直精神奕奕,洒脱不已的英俊少年郎,现在神情带着一丝落寞。这般神情落入尚垣眼中让得尚垣心中一暖,这说明金熙是真拿自己当朋友。
初见时,尚垣这个“村少”嫌他太过花哨,鼻孔朝天,看不起人,要知道富不过三代,穷也不会是常态,金熙更是嫌弃自己身上的穷酸味,后面自己拿着医书请教金先生时,更被这富家贵子拦在门外。若不是金先生“慧眼识贤”,自己却是不要就此明珠蒙尘,听不了先生教诲了。
相处下来,应该说打了几架之后,两人的关系才算是建立,那时尚垣还不知道金熙不同于常人,当然第一次是没打过的,但尚垣是何人,在这“神峰村”虽然不算是强人,但说的话还是有点用处的,这不,双拳难敌四手,这十七八个拳头那时的金熙还是抵不过,被打得鼻青脸肿见不了人。
想到此处,尚垣笑了笑道:“小熙,你还记得你刚进村的样子吗?”
金熙听闻,移动视线,看向尚垣,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时你对我可不待见了。”
“你不也如此”尚垣顿了顿,继续道,“知道第一次打架为什么吗?”
“不就是因为我们当时不对付嘛,难道还有其他原因”金熙疑惑问道。
尚垣摇头笑了笑,“就算不对付,我也不是喜欢欺负人的人,怎会无故对你动手。”
“鬼才信你,你是表面敦厚,内心焉坏之人”金熙斜了尚垣一眼。
看着金熙一副你坏,我不信你的神情,尚垣洒然一笑,道,“我在村子里素有口碑.......”
“得了吧,小垣哥,你就别吹了,说原因?”金熙连忙打断尚垣,不然他得解释半天,只为了让自己明白他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被金熙打断,尚垣也不好多做纠缠,只好说道,“因为你一句话,伤了全村七八成的年轻人。”
“噗”
正往嘴里送茶的金熙听之一惊,茶水喷了一地,难以置信的看向尚垣,“什么玩意,我什么时候有这般能耐了。”
“你来村一年之际,是不有人上门提亲来着”
“嗯,是有”金熙点头。
“还记得说了什么吗?”
“都这么久了谁还记得说过哪句话,我只记得我被村中婶婶、姐姐些围着,问我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来着,若看上了直接和她们说,她们一定把婚事给定了”金熙说到这很是得意,示意了尚垣一眼。
对于这个眼神,尚垣也心领神会,连忙躬身为他斟茶。
金熙端坐着举杯,轻抿了一口,放下杯子之后,叹道,“遥想当年,本少何其风光,把你这村少都给比下去了,这般光景却是没有持续多久,唉。”
叹息完之后,他心中一动,转头盯着尚垣叫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你这个坏人使坏,你老实交代,并恢复我的名声。”
尚垣看着金熙怀疑的神情,有点哭笑不得,道,“你这小子,如此光景可不是你造成的。”
“到底怎么回事?”金熙急切问道,很想知道原因。
“你当时和婶婶们说,自己看上的人多了,细数了村中少女”尚垣笑道。
“这,这,这不是实话吗?实话还不让人说了吗?”
“额,这倒是”尚垣愕然,不得不佩服金熙乃说实话的真君子也,“这句话倒也没错,当她们要你从中选一个之时,你却说,选什么选,都娶了,我养的起。”
“这又有什么?我本来养的起啊”金熙不明白哪儿出错了。
“这话也没错,但你把姑娘都娶了,村子里的年轻人怎么办?而且你这话的意思是,村中年轻人养不起媳妇咋的”
“可不咋的,这都穷得叮当响了,可别害了别人”
“噗”
尚垣听闻这话也喷了一地,望着神情认真的金熙,一下不知说什么好了,感情这家伙一直这般耿直的吗?
“我哪儿说错了吗?”看着尚垣的反应,金熙思考了一下道,“嗯,是说的不好,应该说是我给你们减轻负担,嗯,就是这样。”
望着金熙一个人独自捋清他前后话语的毛病,尚垣已然无语,不知怎么说他好了。
“咦,不对啊,这些话得罪了你们,但叔叔婶婶可没得罪啊,他们是大人了,都知道我才是好女婿啊,怎么后面就不上门了”金熙一想后面村中叔婶对他的态度很是不解,他们对他虽然一样热心,但见面都不再提选婿之事,有时神情还带有异样。
“这,他们不想女儿嫁那么远,不说这事了,我们说说其他”尚垣抬起的手,连忙放下。
“不对,你骗我”金熙看到尚垣的动作,知晓他又在说谎了,“你要不告诉我实话,我可就动手了。”
“好好,我说,说了你可不能急”望着急了要揍自己的金熙,连忙摆手道,“他们说你那方面不行。”
“啪”
金熙明白了,一怒之下砸碎了茶杯,怒道,“混蛋,谁造的谣,我哪儿不行了?”
“消消气,消消气,这明显子虚乌有的事嘛”尚垣连忙劝道。
“告诉我谁说的?”
“不知道”望着更急了的金熙,尚垣连忙摆手道,“不知这消息哪儿来的,但传的是有鼻子有眼的,都说是你有次喝醉酒,酒后吐芬芳道出来的。”
“.........”
好说歹说,尚垣无意提起金先生和村民闲聊说起这事,才把金熙的怒火给压抑下来,随后他连忙转移话题。
三年的时间,两人之间没有发生过大事,他们会因为村子里哪个女孩子长得漂亮产生分歧,会为了博取心中认为好看姑娘的笑容费尽心思,也会因为合伙抓的蛐蛐分配不均而打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两人谈得是津津有味,没有落下分毫。
毕竟年少,两人说着说着声气都低了一些,心中都有点失落。
柔和的春风一阵阵的刮进院子,清风带着花香扑入两人的鼻孔,两人谈得有点累了,静静的坐着呼吸着这股香气,尚垣一笑,问道,“小熙,你还没和我说,你家在哪儿呢?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去找你?”
“对啊,我怎么给忘记了”说着金熙用袖口擦了擦桌子,在尚垣好笑的目光下,吐了口口水在自己的食指上,在桌子上画着。
“小垣哥,你看,这是南疆城,我家在离南疆城以北的中州城内”在尚垣一脸迷惑的目光下,金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小垣哥没去过外面,对外面不了解,那就让我这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小天才为你讲解一下,神洲大地,共为五域,分别为东南西北中,这中州城就是中域的主城,中域皆是平原地带,四面环海,物产丰厚,人杰地灵,可谓是天府之国,南疆与之相比穷酸得很,这你就知道中州城作为中域主城是多么的富饶了吧,我家就是在中州城也算是权贵人家。”
金熙接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保证道,“只要你踏入中州城,报我的名字,我敢保证你可以横着走。”
“中州城吗?那南疆城是南域的主城吗?”尚垣好奇问道,不怪他不这么想,他不知道中州城有多富饶,但他去过南疆城,南疆城车水马龙,城里建筑建的是气派得很,连一个歇脚喝茶之地都是红毯铺地,里面更是珠光四溢,不过他倒是没钱进去,听说喝口茶都要五十个银币之多,只是在外面偷偷看一眼都让得他心旷神怡。
“南疆城算什么,南域主城是岭阳城,可比南疆城气派得多,不过这些等你出去见识一下就明白了,一辈子窝在这小山村没多大意思,外面的世界有趣得多。”金熙笑道。
“出去吗?”尚垣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近已经不止一个人对他说过,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了,不过他倒没有多大心思出去,虽然好奇,但他和金熙不同,金熙出去可闯出一番天地,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问金熙住在哪里,只是为了安慰他刚刚有点失落的心情。
之后金熙不断向尚垣讲解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玩的,有什么好吃的,甚至哪个地方盛产美女。
时间就在两人的交谈下渐渐流逝,太阳爬上了高空,一日之晨算是来临了。
村子的泥土路上开始热闹起来,正是农活忙碌时,长辈们开始下地干活,孩童与少年们开始往金府赶,来听金先生授课,金熙家的院子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几乎全村的年轻一辈都来了,最小的有四五岁,最大的有十七八岁,尚垣和他们互相打了招呼,他们望着百花盛开的院子,也是满心欢喜,都走到跟前细细观看。
这时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踏入院门,她虽是粗衣在身,却也掩盖不了她姣好的玉颜,青春的气息,相反更将她衬托得更加惊艳,少女灵动的双眸扫视一番,定在尚垣身上,随后走到尚垣跟前打招呼道,“尚垣,你来得真早。”
“柳卿你也早啊”尚垣对来到自己面前的女子笑道。
“喂,师姐,你眼里只有我小垣哥,就没有我这师弟吗?”金熙不满的问道。
“哦,小师弟,早啊”柳卿对他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即目光转向尚垣,道,“尚垣,多谢你这几日帮我家干农活啊。”
“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什么应该的,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把那几亩地给种了”
“柳叔的身体好了吧”
“好了,今天他去忙农活了,我就来听课,多亏了你配的药,不然我父亲还要卧床好几天呢!”
“那就好,那就好”
“啦,给你”望着一脸微笑的尚垣,柳卿自怀中拿出一只毛笔,递给尚垣,“上次我们一起进城,我看你对这支笔眼馋得很,前不久我和母亲进城卖了不少稻谷,给你带了一支。”
“这,使不得,使不得”尚垣连忙摆手。
“一支笔有什么,拿着吧”说着柳卿把笔塞入尚垣手中。
“这.........”尚垣抚摸着这支毛笔,不自主的打量,笔杆上雕刻着一些细小的纹路,笔杆与白色笔毛毫无间隙的连接在一起,尚垣用手感受一番笔毛,笔毛柔和又不失韧劲,轻轻拨弄一番,笔毛分开又迅捷合拢在一起,中间不见丝毫缝隙。
尚垣虽然没见过大的世面,但父亲以前教他读书写字时,对于笔墨可介绍得详细得很,这支笔的笔杆与笔毛可谓是上等层次,想必价格低不了,虽然尚垣很是开心,但还是忍不住责怪道,“你怎么买这么贵重的笔呢?”
“上次我看你对那只毛笔喜爱得很,但这次我去找,没有找到那个店家,所以就买了另外一只,不过都是用我的钱,我母亲她们不知道的”柳卿撇着嘴说道,眼眶中有着点点水汽,很是委屈。
“好吧,我收下了,下次你若要什么,我买给你便是,不过以后不可乱花钱了,这些都不是必需品嘛”
“好”望着尚垣把笔揣入怀中,柳卿才展颜一笑,很是开心,姣好的面容,堪与院子里的百花争艳。
“哇,师姐,你好美啊,若不是你心有所属,师弟都要追求你了”金熙大笑出声,对着尚垣一阵挤眉弄眼。
柳卿脸色一红,对金熙嗔怒道,“小金子,你找打。”
她余光向尚垣看去,只见他脸色如常,这让得她心中有股失落感,抬起的手也不自主的落下。
少女的这般心意,十五岁的尚垣如何不能感受得到,但自从金先生收柳卿为弟子,他就知道柳卿是山村里的凤凰,终将去广阔的天地翱翔,他与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普通的自己怎能配的上她。
少年不是不知、不理,相反很想正面反应少女的心意,但却是无力承担她的未来,步入她的世界。
她的未来在神峰村外,尚垣心想。
“金先生来了”
金先生步入广场,尚垣立马收回自己的思绪,准备聆听金先生的讲课,连一向活泼的金熙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