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昼夜交汇之时,天空中的夜星渐渐落下帷幕,独独一颗启明星在此时绽放它的光芒,它替代了日月星辰,处于地平线上,明亮无比,成为天地之间唯一明星。
尚垣已经回到了围绕村子的一座高山山腰处,他站在山腰处呼吸着这般时候的空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抖擞精神,向着山下开始飞奔。
外面山中的夜晚实在平静不了,尚垣皆是绕着兽吼声前行,是以花费的时间较多,不过总有不开眼的野兽过来攻击,却是被两女依次斩杀于奔来的路上,见两女还有如此实力,尚垣心中不免对于先前没有对两者出手庆幸不已。
尚垣倒是想把这些野兽尸身带回家,但一是背着两女搬不动其他东西,二是听白衣女子说这些野兽吃不得,会染上病的,这才作罢。
当启明星隐藏在太阳的光辉下,尚垣已到达了村口。
他推开自己家院子的围栏,看见在石阶上的柳卿,少女撑着下巴,闭着双目,身躯不由自主的在歪斜与直立之间来回摆动,紧凑的麻衣上粘着雨露,显然她已在此有些时候了。
听见声响,柳卿立马醒来,望着风尘仆仆的尚垣,展颜一笑,“回来啦。”
“嗯,回来了”尚垣驻足道,满含笑意的目光盯着面前的柳卿,这一刻他居然有种满足之感,他走上前去,下意识的伸出手,捋了捋柳卿额头上散乱的秀发,道,“怎么在外面,不去里屋呆着。”
这般动作让得柳卿脸色一红,小声道,“我担心你。”
“走吧,进屋”
尚垣笑道,上前推开房门,进入屋子。他把身上背着的两女放在床铺上,两女已然熟睡,想不到这般颠簸之感也能睡得着,替她们盖好被子之后,转过头来对静静站在自己身旁的柳卿道,“柳卿,等我准备一番,我们就去替柳叔疗伤。”
起先柳卿没注意,心思都放在了尚垣身上,待尚垣把背上的女子解下,才发现他居然背了两位女子回来。
“嗯”
柳卿答应一声,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尚垣床铺上的两女,两女的衣裳都是沾染上了尘土,也起了点皱褶,那位紫衫姑娘生的是端庄秀丽,如瀑般的秀发有着一两缕散乱在她的额头上,遮住她美好的容颜的万分之一,紧闭着双目的她,似乎做着美梦,红润的双唇微微掀起,这抹微笑,让得同为女子的她都为之一动,只愿如此静静的守护在她旁边,直到天荒地老,怀着复杂的心情,她的目光转向床铺另一边的白衣女子,带着面纱的她看不见容颜,只能得见一些轮廓,她有着一头白色银发,让得本是圣洁的她多了一些红尘气息,白发被她压于身下,头顶上有个精美的发簪把上部分的秀发盘起,同是一般可人的人儿啊。
“柳卿,柳卿”
唤了几声之后,才把呆立的柳卿唤回神来,望着尚垣疑惑的目光,柳卿说道,“准备好了吗?那走吧。”
“这是怎么了?”望着当先一步出房门的柳卿,尚垣连忙跟上,心中倒是泛起了嘀咕。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感受到这股莫名的气息,尚垣连忙跑到柳卿跟前,看着她问道,“柳卿,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染了风寒不舒服,我看看。”
望着抓住自己手,开始听脉的尚垣,柳卿说道,“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你怎么能随便带些人回家,不怕遇着坏人吗?”
尚垣明白了,笑道,“你说那两位女子吧,她们受了伤,我就把她们带回来养伤了,伤好了,她们自会离去。”
“你认识她们”
“不认识,昨天在路上见着的,两人都是修者,两人打斗,受了伤,我这才把她们带来的”
“修者,那你.......”
虽然柳卿没有把话说完,但尚垣还是明白一些的,笑道,“放心,我不会与她们有关系的,我们去看看你父亲。”
尚垣说着也催促下柳卿,这番话语倒是让得柳卿心中松了口气。
...........
房间里放着一个大缸,里面放满了温水,水雾蒸腾,已是清醒了的柳叔盘膝坐在大缸中,全身插满了细细的尖针,尖针中空,有着鲜血一滴滴的流出,落于水中,使得清水带了一点点血丝。
尚垣在旁边加着热水,使得缸中的温度时刻保持着,他细细观察着尖针流出的血迹,起先是黝黑带稠的淤血,渐渐变为如水般的血液,待再没有淤血流出,他说道,“柳叔,现在可以了,我扶你起来。”
尚垣把柳叔扶起,拔了其上的尖针,为他敷上准备好的仙鹤草,扶他平躺在床上,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对守在屋外的柳卿母女说道,“现在可以喂柳叔喝人参汤了,为他补充血气。”
“好,好”柳母急忙端着一碗人参汤来到床前,这回柳母倒没有了风风火火的性格,温柔的舀了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几下,扶起柳叔,为他喂药。
尚垣两人在旁边静静看着,尚垣居然有种羡慕感,他偷眼望了望身旁的柳卿,发现身旁的少女也在侧头打量着他,两人目光相汇,尚垣立马回头,心中想到,“尚垣啊,尚垣,你只是个平凡的村民,何故要害了村中的凤凰。”
此番治疗,柳叔的气色好多了,他张了张嘴,但声气太小,三人倒是听得不大清,柳母附耳过去,说道,“当家的,你说。”
“好,我明白了”侧耳听了一番,柳母回道,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扶着丈夫安睡。
望着柳叔的伤势已渐渐平缓,尚垣也不想过多打扰,对柳母说道,“婶,柳叔没有大碍了,那株人参,你分几次熬汤给柳叔喝,我就先回去了。”
“小垣子,先别走,婶有话和你说”柳母唤住尚垣,带着柳卿和尚垣来到偏房,说道,“小垣子,你家对我家的恩惠实在太多了,当年你父母为了救你柳叔,丧命于野兽口中,今日又是你救你柳叔一命。”
“婶,我父母丧命不能怪你们”尚垣望着自责满满的柳母安慰道,这些他还是分辨得出的,神峰村虽然一贫如洗,但村民的情谊深厚。
父母丧命时,他责怪整个神峰村的村民,若不是他们强行出去狩猎,也不会造成双亲的死亡,柳家无一伤亡更让得他愤懑,想着让他们为自己的父母偿命,但他一十岁的孩童如何无声息的杀死两个大人,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柳卿身上。
那年,他骗柳卿一起出村。故意以药物引毒蛇猛兽过来,待柳卿父母找到他们时,两人已经被咬的奄奄一息,是他们不顾生死冲入毒蛇猛兽群中,把两人抱回家,村子里的人纷纷出药物和钱财救了他们性命。
这件事,村子里的村民没想过是尚垣的计谋,都认为是孩子贪玩,把两人都教训了一顿。后面尚垣以帮柳叔家种地为由,他先是尝试让自己力竭摔下山地,明白柳叔之心后,他有一次做失足跌入山谷之状,柳叔抓住他的手,那处山谷他观察过了,峭壁上长了一颗大树,他的手一只抓在了大树上,另一只狠狠把柳叔拉下山谷,千算万算,柳叔福大命大,被底下的一颗大树拦着,虽然没丧命,但也腿部受伤,养了许久之后才康复,但也因此让得柳叔左腿不灵便,以为自己的行为要被发现,但柳叔只是告诫尚垣以后小心一点,也没追究此事,或许他已经察觉到这是一个失去父母的孩子的复仇之举,但他还是默默承受着。
之后尚垣不死心在其他叔伯身上尝试几次,可能是父母在天有灵,他没有酿成无法弥补的大祸,之后尚垣慢慢也就放宽了心,接受了双亲为守护村民而去世的事实。
那时候尚垣没有饭吃,但哪家有好吃的必定会叫他去吃饭,这才没被饿死,是以他对村民很是感激,时常下地帮他们干农活,这般情谊,他想他这辈子也还不完。
“唉,以前的事不提了”柳母叹息一声道,看着眉清目秀的尚垣笑道,“小垣子,你人品尚好,聪明伶俐,今年十五岁了,有没有想过娶媳妇了。”
“啊”
望着惊讶的尚垣,柳母笑道,“你婶是个粗人,其他的话不会说,你父母过世的早,我和你柳叔可以给你做主,你看我女儿如何?”
“这........”似乎是幸福来得太突然,尚垣憨笑的摸了摸自己的头,一下忘记了答话。
柳母看了看尚垣,又看了看羞红着脸也不反对的柳卿,心中明了,笑道,“我女儿的心思我这做母亲的明白,现在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沉浸一下心情,尚垣转头对柳卿说道,“柳卿,我和婶单独谈谈。”
“好”
注视着推开门出去的柳卿,尚垣久久收回目光,说道,“婶,不是我不愿意,我怕我给不了柳卿幸福。”
“这怎么说?”柳母疑惑道。
“柳卿是修者,神仙一般的人物,总会出了这山村,她的世界在外面,我只是个平凡的村民,此生应该没有机会踏足外面的世界,我想我不能耽误了她”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女儿被金先生收作弟子她是知道的,也知晓自己女儿总会走出这个山村,去外面的世界。
“是,小子是喜欢柳卿,也想过娶她为妻”尚垣不否认自己的心思,说道,“只是我和她终将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还是不耽误她的为好,把她束缚在身边,我做不出。”
“若她不去外面的世界呢?”
“不去自然好,我会娶她为妻,一生一世照顾她,爱她,不过她的意愿我也问过,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唉”望着一脸笑容的尚垣,柳母叹息一声道,“是婶唐突了,不过今日这番话你也考虑考虑,外面的世界你为何去不得。”
“去了如何生存,守着村子至少还能得一安息之地”尚垣笑着答道。
面对尚垣直白的回答,柳母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尚垣是她看着长大的,他素来都有自己的主见。
“婶,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尚垣打开房门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柳卿,尚垣笑了笑打了一声招呼,走出她家的院子,往家里走去。
望着潇洒而去的尚垣,柳卿很想叫住他,但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说自己愿意呆在这个贫苦的小山村一辈子吗?就因为她心底的答案正好相反,是以才没有叫住尚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