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清一脸严肃地看向林淑娴道：“奶，我且问你，我小姨当年第一次去姚家见长辈的时候，是不是被姚家长辈按到厨房干活儿去了？”

    林淑娴小声道：“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啊，以前来过好多次的。”

    沈云清回道：“以前是以前，这是她参加工作后第一次以未过门媳妇的身份来看望男方家父母，给公婆买了那么多礼物，你和我小姨在干什么？啊？给人家立规矩？你认识几个字啊你给人家立规矩？我小姨有什么本事啊，就要去教训人家？”

    说到这里，沈云清暴怒地把桌上的杯碗盘碟呼啦一下子全部扫到地上去：“你们还沉浸在沈家以前的荣耀里是吧？我告诉你们，想重振沈家的荣耀，只有我哥能做到！

    我天性懒惰，受不得委屈，根本混不了官场！大表哥什么都听父母的，没有主见，窝窝囊囊！表弟连个大学都考不上，脑瓜子里一团浆糊！

    只有我哥，外柔内刚，能吃苦、能受委屈、韧劲十足，有学识、有文化、有计谋，心里能藏事、嘴上不多言，十足的当官好苗子！

    他因为顾着我妈的脸面，对你们多有忍让，你们就觉得他窝囊是吧？就敢去骂我嫂子是吧？

    真把他惹恼了，他是谢家人，带着我爸妈另立门户，我以后靠谁？靠你还是我小姨？”

    沈云清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林淑娴吓得忙起身安抚孙子：“云清，哎呀，你这孩子，好好的说话，怎么就生气了！”

    沈云清桄榔一脚把身边的凳子踢翻了：“我妈在这个家里被你折磨了几十年，她是你女儿，你要折磨她，她自己愿意被你折磨，我们管不了。人家外头来的媳妇你还想拿捏人家？趁早别做梦！

    你去龙湖镇打听打听小曼是怎么对她老子的，说骂就骂，说打就打！人家给你买料子，给你买罐头，你欢欢喜喜接着，说两句好话，这才是老人该有的样子，别指手画脚，也别多嘴多舌遭人嫌！”

    林淑娴又哭了起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呐，我怎么折磨你妈了啊，她是我女儿，我疼她都来不及呢！”

    沈云清大声喊道：“你疼她为什么天天挑剔我爸，逼得我爸离家出走，逼得他们夫妻分居！你疼她为什么任由我小姨上门来教训我哥的未婚妻，谁家亲婆婆还活着，让小姨来摆婆婆架子的？她家里两个儿子呢，将来还不够她摆架子的？”

    林淑娴继续哭哭啼啼：“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沈云清很果断道：“妈，你明天就搬到我爸那边去住。你是谢家媳妇，自然要跟我爸住在一起。妈你别嫌小曼姐说话难听，她说的都是实话。我小姨对你就是缺少尊重，所以才敢随便挑剔你的丈夫儿女。这么多年了，我们都不敢说，这个脓疮你们一直遮遮掩掩，可算有人把它戳破了！”

    沈君瑶呆呆地看着小儿子，片刻后道：“我没有怪小曼，你哥斯文，就要配个这样的人。我没用，希望小曼以后比我强。”

    谢云舟在一边看着母亲强忍泪意，走上前轻轻将母亲抱进怀里，然后说了一句外语。

    沈君瑶听不懂。

    谢云舟轻轻拍了拍母亲的后背：“妈，这是一句德语。妈妈，我爱你。”

    沈君瑶突然就扑进儿子怀里哭起来。

    谢文哲安静地坐在一边抽烟，一言不发。

    两个儿子一刚一柔，互相联手，能处理好眼前的情况。

    沈君瑶哭了一会儿后擦了擦眼泪：“谢谢你们，云舟，你帮我转告小曼，你小姨是我亲妹妹，我可能做不到对她太严厉。对不起，以后我会避开让她们面见，不会再让你小姨去打扰你们的生活。”

    谢云舟嗯一声：“妈，是我没本事，不能给小曼撑腰，我会努力的，以后像我爸一样，让小曼出门时没人敢欺负她。”

    沈君瑶笑了笑：“不是你没本事，是我没本事，整天说要给家里当儿子，其实当不起一个家，什么事都让你姥姥和你小姨跟着操心。小曼也给家里当儿子，她就能管住她爸和她哥。”

    谢云舟安慰母亲：“妈，每个家庭都不一样，没有统一的模式。你和小曼都有自己的优点，姥姥和我岳父的性子也不一样。”

    沈君瑶默默地看着儿子，片刻后道：“你不要跟我学，你爸年轻的时候在咱们家受了委屈，我护不住他。”

    旁边的谢文哲瞟了她一眼，继续抽烟。

    谢云舟点头：“我知道了妈。”

    沈云清继续道：“妈，你明天就搬家，我奶这里有我呢。”

    沈君瑶摇头：“你奶年龄大了，她离不开我。”

    沈云清坚持道：“你去我爸那里住一阵子，等开学再回来，我能照顾好我奶。家里人多，她每天做那么多人的饭也累。不让她做她又不安生，让她做我们也不忍心。我一个人在家里就好了，我跟我奶之间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林淑娴刚想说什么，沈云清立刻道：“奶你别说话！”

    沈君瑶看着小儿子道：“云清，你还小呢，我不能把属于我的责任甩给你。”

    沈云清乐了：“妈，那你多给我点钱啊，我缺钱花。没事的，你去吧，我奶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挺正常的，她疼我，听我的话。”

    不管沈君瑶怎么犹豫，沈云清坚持让母亲去父亲那里，让兄长回龙湖镇，他一个人守家。

    谢文哲走前给了小儿子一百块钱零花钱和一些票，谢云舟也塞给弟弟五十块钱。

    沈云清揣着一百五十块钱乐开了花，笑眯眯地目送父母和兄长出门：“你们放心，我拿钱办事，保管伺候好我奶。”

    谢云舟拍拍弟弟的肩膀：“多谢。”

    沈云清嘿嘿一笑：“快去吧，赶紧去哄哄。”

    谢云舟匆匆离去，他先去顾家。走到顾家门口，他没有敲门。

    他不确定顾小曼有没有回家，如果她没回来，他贸然敲门，顾景元会担心。

    等会儿就要去上班了，今天他们是16点到24小时的班。

    两个小时后，谢云舟在顾家楼下没有等到顾小曼。

    他没有继续等，带着冯裕安急忙去厂里，接班检查、开碰头会，然后他跟班长打了声招呼，自己去了2号机。

    隔着控制室窗户，他看到顾小曼正坐在休息室里跟陈美几人说说笑笑。

    谢云舟松了口气，他没有惊动大家，悄悄离去。

    当天晚上，顾小曼没有带饭，也没去食堂吃饭。谢云舟跑去食堂打了两份饭，往这边送来一份。

    顾小曼正饿着肚子呢，看到他送来的饭，想起自己好像还在生气，脸一扭：“我不饿。”

    旁边一群女生都捂嘴偷笑起来。

    谢云舟笑了笑：“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是我不好，我给你赔罪，你别饿着自己。”

    然后大家就听到顾小曼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

    顾小曼大窘，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真不争气！”

    旁边陈美哈哈笑起来：“小曼你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吵嘴不是。”

    “就是就是，小曼，你看谢师傅跑那么远去打的饭，你快吃吧。”

    顾小曼没有再矫情，接过一份饭：“你也快回去吃饭吧。”

    谢云舟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那我回去了。”

    顾小曼没有急着吃饭，而是先把饭放在那里，继续整理手里的资料。

    陈美开玩笑道：“小曼你怎么不吃饭？云舟特意送来的呢。”

    顾小曼笑眯眯道：“你们先吃，我把手里这点活儿干完，不然一会儿吃了犯困，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干。”

    等她干完活儿，大家饭都吃完了，一群刷碗小妹一起去刷碗，顾小曼开始慢悠悠吃饭。

    她吃的是食堂盒饭，用的一次性白色餐盒。

    等她吃完，刷碗小妹们早就刷完了碗，没她什么事儿。

    等下班的时候，顾小曼和几个女生一起提前半个小时离开，去食堂用运行餐票换肉包子。

    谢云舟来接人的时候，控制室里已经没人了。

    乔青崖笑看着他：“云舟，小顾说有点事，提前走了。”

    谢云舟带着冯裕安离开。

    许砚秋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然后又笑了笑，两个人在一起总是免不了会斗嘴什么的，正常。

    他听到过大哥大嫂吵架，也见过父母吵架。

    父亲跟他说，天下没有不吵架的夫妻。有时候吵一吵，能解决一些问题，感情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