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坐着的评委很想鼓掌,但碍于自己并不是所谓的观众,不能随意出声打扰考生发挥和镜头的拍摄,不然早就大声叫好了。
结束完第一科目的陆绒很快平复自己调动的精神气,给摄像头前的老师比了个手势。
老师将考生事先提交的u盘插入设备。
原本自选曲目这一环节在往年考试中都是以清唱为主,所有考生不得自备伴奏。
但是今天考试改革,多了很多人性化的便利,声乐本不分家,也就放开了考生伴奏的限制。
摄像机前,灯光柔和而温暖,如轻纱般洒在少年身上,他身着素雅的长衫,给人一种温暖而亲切的第一印象。
伴奏悄然响起,悠扬的古筝声如潺潺流水,清脆的琵琶音似点点雨滴,婉转的二胡声如泣如诉,交织出一幅诗意而凄美的画卷。
(歌曲《琴师》)
少年微微闭着双眼,轻启双唇:
“若为此弦声寄入一段情,北星遥远与之呼应。”
“再为你取出这把桐木琴,我又弹到如此用心。”
“为我解开脚腕枷锁的那个你,哼着陌生乡音走在宫闱里。”
“我为君王抚琴时转头看到你,弦声中深藏初遇的情绪。”
“月光常常常常到故里,送回多少离人唏嘘。
咽着你喂给我那勺热粥,这年月能悄悄的过去……”
他的嗓音清澈而富有穿透力,每一个音符似乎都饱含着深情。
歌声中,仿佛能看到一位琴师在月下孤独地倾诉着自己的心事,那琴音穿越时光,拨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随着旋律的推进,少年的表情愈发投入,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流露出绵绵的忧伤。
恰巧这时间奏响起了悠长凄切的管乐长鸣,配合演唱者令人动容的目光,一时间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置身芦苇荡中远眺的哀伤。
“灯辉摇曳满都城听着雨,夜风散开几圈涟漪。”
“你在门外听我练这支曲,我为你备一件蓑衣。”
“琴声传到寻常百姓的家里,有人欢笑有人在哭泣。
情至深处我也落下了泪一滴,随弦断复了思乡的心绪……”
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哽咽,梦回那个萧瑟的雨夜,两人感情隐晦升温,唱的是情,字里行间却满是身不由己。
“你挽指做蝴蝶从窗框上飞起,飞过我指尖和眉宇。”
“呼吸声只因你渐渐宁静,吹了灯让我拥抱着你。”
悠扬、深沉而又略带忧伤曲调响起,二胡旷远而凄凉的音色兜兜转转地呜咽着,诉说琴师那复杂的内心世界和无尽的往事。
音符的延续和变化带走了流淌时间,让人不禁沉浸在音乐所营造的情感氛围之中。
它像是一阵轻柔的风,吹拂着人们内心深处的柔情;又似一湾深沉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
伴奏中的各种乐器也随之激昂起来,歌曲进入高潮部分,又好似尘埃落定。
“冬至君王释放我孤身归故地,我背着琴步步望回宫闱里。”
“你哼起我们熟知的那半阙曲,它夹杂着你低沉的抽泣。”
“路途长长长长至故里,是人走不完的诗句。”
“把悲欢谱作曲为你弹起,才感伤何为身不由己。”
“月光常常常常照故里,我是放回池中的鱼。”
“想着你喂给我那勺热粥,这回忆就完结在那里,这年月依然悄悄过去……”
最后,歌声渐息,伴奏也缓缓落下,整个考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歌词描述了一位琴师的故事,他在宫廷中为君王抚琴,却与君王的近身侍卫有着特殊的情感羁绊。
琴师背井离乡,被带到宫廷,脚戴枷锁却仍弹奏出动人的乐曲。在为君王抚琴时,他与哼着乡音的侍卫相遇。
然而,君王的宠爱无常,琴师因拒绝君王的亲近而失宠,被禁足南苑冷宫,桐木琴也被损毁,侍卫为他带来药膏、食物,想尽办法制作新的桐木琴。
最终琴师还是被君王释放,孤身归故里,当他离开宫闱时,听到侍卫哼起他们熟知的曲子,夹杂着低沉的抽泣,他才感伤何为身不由己。
这首歌表达了琴师对故乡的思念、对侍卫的深情,以及对命运无常的无奈和感慨,描绘了在宫廷的权力与规矩之下,个人情感的压抑和身不由己。
陆绒不留余力,将这些百味陈杂都唱了出来,饱含真挚与凄凉。
因为改革原因,台下评委现在没有点评权,只能提供纸质打分和打断终止的权利。
他们脸色涨得有些微红,从没有像今天那么想给一个考生鼓掌的,这才第一位就给了他们如此大的惊喜。
陆绒的嗓音条件非常优越,音质纯净,声音清澈、干净,音色独特,辨识度特别高,就刚刚那一首唱得清脆空灵,像极了山间清泉。
气息控制稳定就算了,表现力还强,要不是他们知道自己所处的考场是表演生的,还以为走错来到了音乐考场那边。
他们作为听众,像是被人怀中塞了一坛陈旧的老酒,一品雨后青梅,二品辛辣上头,再品却是道不尽的余味悠长。
细糠啊,真是细糠!
陆绒本人倒是没有多大的感想,自己唱听到的和别人听自己唱的差别挺大的,只是感觉今天发挥不错。
就是今天好像有点热,评委席上的老师脸色都红红的。
所幸现场还有中控老师在,在他的指令下,陆绒来到置物台前拿了自己带进来的道具花枪示意表演开始。
当看见这位水灵灵的小伙掏出一把火辣辣的长枪时,以为人家要跳舞的几人大跌眼镜,表情没有绷住发生了明显的情绪变化。
因为时间短暂且本环节的目标为形体展示,陆绒没有加入唱词,不仅如此还要尽可能的炫技。
陆绒双脚稳稳地站立,间距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右手紧紧握住长枪的中部,手臂伸直且有力,枪杆与地面垂直。
左手则舒展地搭在枪杆的前端,手指曲起,掌控着长枪的平衡,同时也在蓄积着力量。
他的腰身挺直,胸膛气息有规律的起伏,呼吸绵长,红色的枪缨随着空调风飘动,
头一偏,气场展开,目光炯炯,直视前方,也就是评委席的位置。
突然被目光一刺的评委老师桌下的小腿一抖,心中暗暗感慨,这个眼神可以啊,不愧是表演系的学生。
u盘音频中铜锣皮鼓惊天动地地敲响,秋瑟的鼓点像一曲恢宏的战歌。
只见少年一个鹞子翻身,瞬间旋转起来,手中的花枪恰似银龙飞舞,枪尖闪烁着凛冽寒芒,令人眼花缭乱。
枪杆在他手中极速飞旋,竟幻化成一团光影。
翻手一抽,枪花如雪片般绽放,千点万点,密不透风。抬肘立肩。枪身似游龙般盘旋,刚猛遒劲,气势如虹。
突然,少年纵身跃起,来了一个干脆利落的龙转身 。腰身在空中扭转,马步稳稳落地,纹丝不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耍花枪时,陆绒一个鹞子翻身接枪背花,花枪从背后飞速绕过,再反手握住,动作如行云流水,紧跟着一个苏秦背剑,花枪在他头顶飞速旋转。
一甩一摆之间,在场寥寥无几的观众和稳定闪烁着红光的摄像机仿佛都被少年的气势所慑。
轻轻一个挑眉,眼神中透露出的万般肆意,竟让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炽热起来。
陆绒的步伐轻盈而稳健,如蜻蜓点水,又似蝴蝶穿花,每一步都与花枪的舞动配合得天衣无缝,看似闲庭信步,却又暗藏玄机。
再看那花枪,蛟龙出海之势,灵蛇吐信之姿,枪缨飘动间,宛如燃烧的火焰,与少年纤长的身姿相互辉映。
随着节奏的加快,他的动作愈发凌厉。
一个鲤鱼打挺,紧接着是一连串令人目不暇接的枪花,如疾风骤雨,让人几乎看不清枪影。
随后,陆绒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将花枪掷出,花枪如离弦之箭,直飞向高处四米远,刚好卡在考场的极限高度。
在即将落下的瞬间,一个箭步上前,伸手稳稳接住,顺势一个转身,枪尖朝下,弓步暂停。
这个动作持续了大概三秒钟,示意中控老师结束录制。
可是中控老师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做出行动,最后还是一个评委出声提醒的才不至于出现录制事故。
“请考生上前无纸化抽取试题。”居中的评委老师开口说道。
这是自一号考生进来后他首次开口说话,可把他憋坏了,还是以前的规则舒服啊,至少可以小声交头接耳鼓掌之类的。
若是说之前的那些表演算得上优秀的话,那么刚刚那一场戏曲花枪就是无可挑剔,他们三个都打了满分。
虽然考生全程都是武术动作,但是眼尖的他们从考生的掐指、无实物表演状态和眼神戏中可以分辨出是戏剧类的表演而非单纯的武术。
就算是武术也没什么,他们照样会给出高分,可让评委们震惊的就是考生自主将难度提升了不止一个台阶。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看的人格外过瘾,整个人都热血起来了、
陆绒躬身致谢,将花枪珍重地放回置物台。
刚经历了一番激烈的运动,少年身上却依旧如来时那般干干净净,没有流一滴汗,反倒是一直坐着没有动的评委老师个个面红耳赤,汗流浃背。
虽然有些奇怪,但情绪稳定的陆绒并没有出声询问,接过中控老师递来的平板开始抽取试题。
江海省的试题都挺没有意思的,往年都是一些类似校园招聘会、失物招领处、邻里纠纷这种生活化的场景演绎。
你可以饰演场景内的任何角色,诸如了,邻里的业主、保安、物业、保洁等等。
因为贴近生活,所有好演,但也是因为贴近生活很难自然的没有演的痕迹在的表达。
今天改革不知道试题会不会做出相应的调整,陆绒心想,选了大吉大利的八号盲签。
题目为:一生反省的中国观众。
陆绒:“o.o”
这咋还和时事联系上了呢……
聪明如陆绒也是瞬间联系上了最近电视台热播的奥运会实况,面对崭新的题目也没有表现出慌张。
思索片刻心中有数之后,走到了摄像机能拍到的边缘位置比了个oK。
中控老师没想到少年准备地这么快,愣了一下才打开录像。
“不让看不让看二平了!”陆绒拐了个弯从隐形的门口进来,手中像是捏着一个杯子,没有拿杯子的手挠了挠手臂,语气无奈又有些期许。
“等赢三颗再出去……”
“哎呀4:2了……”陆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手上的杯子不在,四肢开始躁动。
评委们越看越眼熟,这不就是张本和樊振东比赛时电视机前的自己吗?他演我啊……
场中还在继续,陆绒的躁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自带笑容的嘴唇耷拉下来,眉目淡淡,眼睛眨的次数也多了。
十指交叉在一起,在房间来回走动,就是不敢往先前来时的方向多看一眼,但每一个头发丝都像在关注着那个方向。
突然,似乎是听到了电视机传来的欢呼声,他眼睛一睁,笑未到酒窝先至,霍地转身:“领先了我去看看。”
人已经走出去了,片刻后折回来笑着对房间里的人说道:“交换方位肯定意味着我们能赢……”
“领先两颗了,必赢,快来看,看了赢!”
再次追平。
陆绒:“o-o”
少年摔门而入,脚跺得震天响,白皙的脸颊开始红温,耳朵都红了一片,他深吸一口气,气不过,又吸了一口。
“有点玄学在里面的你知道吧,看就输不看就赢。”
陆绒抱胸闭眼靠在墙上,头发都凌乱了,看起来有些窒息:“先赢够三颗再出去看,真的。”
评委老师却是被少年逗笑了,这小动作一个接着一个,偏偏他们回忆前几晚的时候好像都做过,当时怎么没感觉自己这么好笑呢……
“哎呀咋又六平了呢……”少年从这个墙挪到那个墙,注意力却一直锁定在一个方向。
逐渐疯狂的少年突然开始无厘头地蹦跳,双手呈袋鼠状,然后侧过身搞起了无实物表演,一手拿球一手拿拍模仿运动员的姿势开球。
起身的时候愣了一下,侧过耳根据声音判断:“发球擦网。”
接着又开始玄学,假装附身进行无人物比赛,嘴里振振有词,看起来很有活力。
随后听到一声,诶,你猜怎么着,张本又领先了,直接咂嘴不嘻嘻。
一整套小连招无比的丝滑,看得评委老师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过奥运最煎熬的那场比赛,代入感直接翻倍。
这看似浮夸的演绎实际上的含金量非常高,因为陆绒演的是一个私底下真实反应的观众,那种居家放松发散地状态表演地十分到位。
而且少年也很细节,虽然动作发散,但整个人的中心注意力始终聚焦在模拟的房间外,当他开口说话时,眼神都是到位的向着房间中的另一个人。
后生可畏啊……
一连四轮下来,评委乃至莫得感情的中控老师心中俱是对一号考生生出难以遏制的欣赏之意。
几人对视了几眼,纷纷预感到这次艺考专业成绩的第一人大概率是有着落了。
(歌词422字,补4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