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杉越承认自己是混蛋的话语让源稚生有些不知所措。

    诚然，在上杉越所讲述的故事里，他是一位失败的皇，甚至可以说是一位无用的皇。

    但他也有所拼命，有所尽力。

    源稚生自认，在那样的荒唐时代里，自己未必能有上杉越做得好。

    所以，源稚生才更加庆幸自己遇到了政宗先生。

    “那个时代内三家塑造了你的悲剧。”源稚生说道：“但外五家是无辜的。你亏欠犬山家，也亏欠很多人。你可以逃，以前可以，现在也可以。我不行，我也不会这样做，这是我的责任。”

    “皇血会逐渐点燃蛇岐八家的野心，一代接着一代。”上杉越再次提醒道：“皇血是一个错误，会带来不幸福。我希望你幸福。”

    “政宗先生因为你的到来已经无法留在蛇岐八家，如果我跟你一样丢下蛇岐八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消亡。”源稚生忽然想起法国的沙滩，“我能理解你所说的幸福，也许哪一天我会离开，但绝对不会是今天。我不是你，我放不下蛇岐八家。”

    上杉越对源稚生的固执感到无力，却又理解这样的固执。

    人和人的经历不同，所处的时代不同，上杉越没资格要求源稚生放弃什么，追寻什么。

    上杉越又是没什么主见的人，这辈子唯一的主见就是断了内三家的传承。

    现在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分明自己比儿子强大很多，但这份强大给不了他太多的底气。

    “你可以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就当是客人，来参观现在的蛇岐八家。只要别生事端就好。”源稚生站起身，已经做好了离场的准备。

    “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离开？”

    “这是最好的结局，在离开之前，我会让你见一见妹妹。”源稚生内心是不认可上杉越的。

    但政宗先生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又把事情做得如此之满，源稚生认不认可，真相就摆在眼前。

    “妹妹的身体状况很差，还需要留在蛇岐八家治疗。无论如何，我都没有逃离的理由。而你的经历告诉我，逃，并不能解决问题。”

    逃到蛇岐八家日渐衰落，逃到痴迷力量的鬼越来越多。

    源稚生有自己的判断，他会用正义的方式结束内三家的宿命，结束鬼的诞生。

    政宗先生多年的温和政策为蛇岐八家积蓄了足够的力量。

    他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源稚生也期待着那一天。

    可现在政宗先生无力再去做接下来的事情，源稚生愿意接过这份接力棒。

    为以后的蛇岐八家留一个干净的世界。

    没有鬼的打扰，也没有来自其他人的统治。

    蛇岐八家就是蛇岐八家，屹立在混血种世界的一角，安然发展。

    “你会去查你弟弟的事情吗？”上杉越忽然问道。

    “我会清扫猛鬼众，有些事情，只是路途中顺带弄清楚的，但不会是目的。”源稚生背对着上杉越说道。

    “我可以参与，我想查清楚这些事情。”

    “你并不是蛇岐八家的人。”

    “以我个人的名义。”

    “随你。”

    会议室的门再次开合。

    上杉越盯着桌上源稚生没带走的香烟和火机，满心苦恼。

    没主见的年迈父亲，遇上一个背负大义与责任，目标明确的儿子。

    可上杉越依旧不想为了蛇岐八家。

    他收起桌上的香烟和火机，坐在会议室等待谁的引领和招待。

    他知道自己回不去那条旧街，也当不回卖拉面的越师傅，在确定自己真的有三个孩子开始。

    橘政宗的话，能信，但是否全为真，上杉越尚抱有怀疑态度。皇血的诱惑力有多大，能激起一个人多大的野心，没人比上杉越更清楚。

    不过平野枫和橘政宗，上杉越更倾向于相信橘政宗。

    平野枫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上杉越不在乎，他只想弄清楚第三个孩子的去向。

    ……

    “政宗先生。”风魔小太郎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这些事……”

    风魔小太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风魔家主，不必有所遗憾，我尚且能坦然面对这些事实和过往，诸位都是蛇岐八家的脊梁，自然比我一个外人要拎得清。”橘政宗转过身来，“我做的足够多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稚生。在此我恳求各位，一定要团结一心，不要让蛇岐八家的历史重演。”

    五位家主互相看了看，一番眼神交流后肯定了立场，纷纷点头。

    橘政宗的笑容舒展开，感激之情愈发浓郁。

    然而下一秒，他只感到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身形摇摇欲坠。

    “大家长。”龙马弦一郎忙站起身。

    随着他的起身，橘政宗倒了下去。

    是一个很长的梦，梦到那一个燃烧的圣诞夜。

    橘政宗从噩梦中惊醒，口干舌燥地喊出了那个名字：赫尔佐格。

    “老爹，你醒了？”源稚生的声音将他从恍惚中唤回。

    橘政宗这才看清眼前的事物，他正身处病房中。

    源稚生坐在病床旁陪伴着。

    “稚生？”橘政宗觉得头疼欲裂，“我这是怎么了？”

    源稚生搀扶着橘政宗靠坐在床头，又接来一杯水，“你晕倒了，五位家主把你送到医护室的。”

    见源稚生欲言又止的样子，橘政宗知道他有所隐瞒，便问道：“只是简单的晕倒吗？”

    源稚生想了想，回答道：“是。”

    “我昏迷了多久？”

    “六个小时。”

    “也就是说，还没到第二天。”橘政宗伸手放在源稚生的后背，“那我还是蛇岐八家的大家长，你不愿意告诉我的话，我也能让他们告诉我。稚生，我看着你长大，你有很久没在我面前撒谎了。”

    源稚生低头不语。

    “是我的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吗？”橘政宗问。

    源稚生轻轻点头，说道：“最新的检查结果，因为过度操劳以及年龄缘故，您的身体……”

    “这样吗？”橘政宗无所谓地笑了笑，“也正常，我不是内三家的人，没有那样的血统，还是抵不过折腾啊……”

    “有说我还能活多久吗？”橘政宗笑问。

    “老爹……”

    “叫政宗先生。”

    “政宗先生……”

    “说实话。”

    源稚生艰难地说出了那个结果：“两三年……”

    “两三年吗？”橘政宗开着玩笑：“我还以为就几天了呢，那看来没什么事。准备一下明天的仪式吧，明天开始，你就得肩负起我留下的烂摊子了。”

    “是辉煌的蛇岐八家。”源稚生纠正道。

    “要在你手中辉煌，而不是我。”橘政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