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踹翻最后一桶燃油，给极乐馆的时间已经到了最后时刻。

    对于没有一个鬼投降的结局，他倒是有些意外。

    路是他们选的，本家给过机会，那便没什么好说的。

    “大家长，有人闯关。”通讯器里传来关西支部的汇报：“‘飞车’！是‘飞车’！”

    “原来他不在极乐馆里。”源稚生摘下嘴边没有燃尽的烟头，长风衣随风猎猎作响，他将烟头丢下，火势顺着油路向极乐馆蔓延，“能拦下吗？”

    “已经闯过去了，打翻了我们十几个人……”

    “尽力阻拦并抓捕。”源稚生从樱的手中接过蜘蛛切和童子切。

    有人比他更快，从山坡上直冲而下。

    那是另一位皇，不属于新时代蛇岐八家的皇。

    上杉越不在源稚生的调遣权力内，他只是跟着源稚生，确保儿子的安全。

    没人会对一位父亲说什么，也没人有资格有能力劝上杉越离开。

    “他还真是……”乌鸦琢磨了两秒，吐出一个词：“尿性。”

    “动手吧。”源稚生也冲了下去。

    极乐馆里的恶鬼全都冲了出来，誓死一搏，为了这个短暂的家。

    不知是谁打响了第一枪，随之便是枪林弹雨。

    ‘王将’为了迷惑本家，安排了一些精锐守在极乐馆。

    精锐也是可以牺牲的，应该说，这些人还不够精锐。

    上杉越注意着源稚生的动向，意识到源稚生要冲进极乐馆，他便出手将人群撕开一道口子。

    子弹所无法捕捉的动作，无往不止的刀锋。

    源稚生用刀柄砸开了被大火灼烧的铜门，上杉越紧随其后。

    “你不用出手，在一旁看着。”源稚生说道。

    上杉越呆愣一秒后收起刀刃。

    熊熊大火已经蔓延到了极乐馆里，噼里啪啦的响声中，有琴音飘来。

    源稚生顺着琴音上楼，一路踩灭团团将要燃烧的火焰。

    他看清了火幕之后的人，那是一位足够漂亮的女人，绝世美人，她独自站在空旷的二楼等待着谁。

    也是凄凉，倒也盛放。

    “欢迎光临。”樱井小暮放下手中的一切，绾起长发，朝源稚生微微鞠躬，像以前接待客人一般。

    “猛鬼众‘龙马’，樱井小暮。”源稚生穿过火幕。

    “是。”樱井小暮因为源稚生的长相而有了片刻的呆滞，“原来是天照命大人，现任大家长，没想到你会亲自出手。”

    “你知道我的身份？”

    “猛鬼众也得了解自己的敌人啊……”樱井小暮拔出腰间的白鞘木刀。

    这只是衣物的装饰品，真正的鬼，会堕落成为连刀都不会使用的怪物。

    那盒药剂只剩下一支，她还是没有喝下去的决心。

    见过那些怪物的模样，舍不得自己变得那样丑陋。

    可笑的女人，只是担心丑陋的问题，却没在意死亡。

    “为什么不投降呢？”源稚生问道：“明知结局，却还要负隅顽抗。”

    “回到本家的牢笼里吗？”樱井小暮甜甜地笑着：“我们是鬼啊，从本家牢笼中逃出来的鬼。我们是想见到光的蛾子，回到黑暗的话，那宁可扑向火光而死。”

    “值得吗？”源稚生不急着动手，在这一层四处游荡，查看是否还有其他人。

    “拥有的人，才有资格问出值得与否的话语。”樱井小暮说道：“不必寻找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王将’和‘龙王’不在这里吗？”

    “他们离开了，在本家开始动手前。”

    “不后悔吗？他们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守。”

    “这是我的选择，就像他们的离开，我也可以选择离开。”

    “你还有投降的机会。”源稚生停下脚步，对上樱井小暮平静的目光，“你是樱井家的女儿。”

    “其实大家长是希望从我嘴里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吧，比如‘龙王’和‘王将’去了哪里，跟我是不是樱井家的女儿无关。毕竟，我也是猛鬼众的高层，比小喽啰更有价值。”

    源稚生沉默了几秒，“这也是原因，但跟你是樱井家的女儿的事实，并不冲突。”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樱井小暮说：“多谢大家长关心了。”

    “能和大家长交手，也是小暮的荣幸。”

    樱井小暮忽然逼近。

    极近的距离，源稚生看到了她脖颈处密布的鳞片。

    眼中的金色正在往浑浊变化，真正的恶鬼正在借用这副美丽的身躯复苏。

    源稚生只是简单的闪避，刀背敲在女孩的脑袋上。

    这样的力道，足以敲晕一个寻常的混血种，而女孩却没什么感觉，继续挥刀砍向源稚生。

    她从来都不擅长战斗，其实什么都不太擅长。

    坐在这个位置，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像样的能力。

    一直以来，她都很寻常，除了一副好皮囊。

    新加入的鬼很容易产生樱井小暮是依靠肉体取悦上级才爬到高位的想法，樱井小暮也习惯这些家伙的目光。

    “何必……”源稚生淡淡吐出这两个字。

    他可以很轻易解决这个麻烦，甚至称不上是麻烦。

    之所以让上杉越别出手，是希望给鬼一个安稳的去处，给一个不必死亡的选择。

    这场胜利是唾手可得的，但说到底，还是自家人杀自家人。

    樱井小暮的衣摆沾染了火焰，因动作幅度而愈发燎原。

    像一只尽情舞蹈的蛾子，华丽的十二单和服就是她的翅膀。

    扑向所期望的火，与火共舞。

    在源稚生放弃劝说，准备给她一个痛快的时候，玻璃窗忽然被撞开。

    四散的玻璃碎片宣告着到来，轰鸣的川崎如炮弹一般砸进了二楼。

    韩秋接连几个翻滚稳住身形，言灵的领域笼罩住这片战场。

    ————

    乌鸦和夜叉站在山头，等待最后的结果。

    源稚生给三人下达的任务是封锁山林，以防猛鬼众依靠极乐馆的地下通道逃离。

    樱带人巡逻到另一边去了，乌鸦和夜叉乐于待在这里，欣赏极乐馆在火海中消失。

    “什么东西？”夜叉忽然注意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往极乐馆的方向疾驰。

    在前来极乐馆唯一的一条水泥路上，跑成一条黑色的线。

    乌鸦拿起望远镜看了一眼，急忙吩咐道：“拦住！拦住！是平野枫！‘飞车’平野枫！”

    人身几乎紧贴在摩托车身上，引擎的轰鸣声响彻林间。

    乌鸦和夜叉匆忙往山下赶，本家的人手拉起各式路障。

    “滚开！”

    一声暴喝下，无形的领域扩张开来。

    言灵·无尘之地。

    障碍物连带人一起倒飞出去，灰尘满天。

    乌鸦和夜叉还没来得及赶下山，只看到包围圈被撕开，愤怒得像野兽的家伙冲了进来。

    血系结罗带回管内的人员情况，两条足够粗壮的红线在二楼的位置。

    二楼吗？

    韩秋猛拉起车头，如黑色巨龙高抬头颅，蔑视着蛇岐八家。

    没有丝毫减速，油门全程都拧到底，借助倒下的障碍物腾飞而起。

    那是一道美丽的弧线，在滚滚浓烟里的无尽风采，

    车轮碰上窗口的瞬间，韩秋撒开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