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空揪住领口的阿贝多也难掩惊讶，但很快他就确定了，“不，那不是求婚。只是骑士宣誓的礼仪。”

    人偶阿贝多是在郑重地请求苏，请她在他失控时处理掉自己。

    即使要靠耍弄非常规手段来换取苏的好感，他也不会选择用求婚换取好感这种卑鄙的做法。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阿贝多干脆调出了一面水晶镜，“这个有些耗费能量，但可以更清晰的观测箱庭内的情况。”

    那确实不是求婚，因为没有哪位少女被阿贝多求婚后会是这样的反应——

    人偶苏抡起双臂挥舞出一套风车拳，把人偶阿贝多揍得噗叽噗叽响。

    最后犹觉得不解恨，干脆把他推倒在地，骑在他身上用力打他的脸。

    人偶阿贝多犹如被暴雨疯狂洗礼的花朵，被揍得五彩斑斓凌乱不堪。

    明明是软乎乎的布偶，却愣是打出了凶猛的劲风。

    派蒙用手捂住眼，从指缝中盯着这幅凶残的画面。

    派蒙：“这真的是太残暴了，人偶阿贝多好可怜哦。”

    加油啊人偶苏！左勾拳！右勾拳！再来一个直冲拳！

    苏也是一脸欣赏，“她好会打拳，我好喜欢！这个到时候也可以送给我吗？啊那个被打得破破烂烂的就不用了。”

    空松了一口气，人偶苏暴怒总比悲伤来得好，至少目前为止受伤的只有人偶阿贝多。

    话虽如此，但空还是要求阿贝多停止这场试验，苏却要求试验继续。

    空很着急，这个阶段人偶苏只是暴怒，但继续下去她一定会受伤的。

    苏却说：“这种能见到另一重人生的机会很少见吧，而且，有件事我想借这个机会弄清楚。”

    在她的坚持下空退让了，见空不再阻止，阿贝多继续了箱庭的运转。

    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人偶阿贝多默默包扎了自己的伤势，然后去跟人偶苏道歉。

    被揍的追着揍人的道歉······派蒙默默在心里点赞，不愧是她家的苏，就是棒！

    一个一脸怒容地在前面暴走，一个缠着绷带的在后面追。两个人偶就这么围着雪山绕了一圈，终于在天色破晓时坐到了一起。

    人偶阿贝多炼成了一条毛绒绒的厚毯子围住他和人偶苏，两人静静地看雪花飘落太阳升起。

    接下来箱庭内和好的人偶们仿佛回到了日常的轨道中。

    阿贝多日常炼金，工作，做饭，照顾可莉和苏并且帮她们善后。

    苏日常雪山散步，找可莉玩，被蒙德居民投诉，给阿贝多惹祸。

    阿贝多的雪山营地中除了炼金工房外，多出了一座巨大的温室。

    玻璃温室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中养护了许多种娇艳的花与蝴蝶。

    这个玻璃温室一看就知道是因为谁而建造的，派蒙有些感动于人偶阿贝多的付出与用心。

    空却非常清醒地不满着。

    人偶苏直到现在依然没有其他的朋友，本应广阔的天地与爱好变成这座小小的温室花房。

    他从来不曾插手苏的人际交往，但他这次下定决心，绝不会让阿贝多成为苏的重要存在。

    “这些日常好无聊，”苏催促道：“能加快进度吗？”

    虽然时间跨越会增加很多未知事件，但阿贝多也想尽快得出试验结果，闻言干脆花费大部分力量，人为地调整了箱庭内的时间，让箱庭直接呈现十年后的情况。

    十年后的情况超出了所有人，尤其是阿贝多的预料。

    雪山纬度较低的地区被改造成宜居的环境，一幢蒙德风格的别墅坐落其中。

    院子里的草地上，人偶阿贝多再次对人偶苏做出了单膝下跪的举动。

    人偶苏将他拉了起来抱住了他，人偶阿贝多反抱回去，抚过她长发的手将她戴着的花环叶片炼成为一条美丽的头纱。

    派蒙和空目光炯炯地盯着阿贝多，“这次也是骑士礼仪？”

    “······这次确实是求婚。”阿贝多无法辩驳。

    他确实对苏有着比对他人更多的好感，但那应该是他将苏视为同类的缘故。

    这份好感经过十年的酝酿，竟然会膨胀到想要和苏缔结婚姻的程度吗？

    阿贝多扶着额头，思考半晌后得出结论，“应该是这十年过于顺遂，让人偶阿贝多放松了对自身的警惕。以为自己也能过上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了。”

    人偶阿贝多获得了能够互相理解与体谅，也能互相鼓励与支持的人偶苏后，不再被孤独所困扰。于是故意遗忘了自身的缺陷，妄图获得如同普通人一样的幸福。

    但现实可没有这种幸运的好事，他也需要尽快取得试验的结果。

    阿贝多伸出手，给箱庭内的人偶阿贝多撒去了状似黑土的物质。

    苏：“这是什么？”

    阿贝多解释道：“我从杜林残骸中提炼的物质，它会加剧我······人偶阿贝多的异变与失控。”

    阿贝多说杜林是腐殖层的造物，它的视角与正常人不同。正常人恐惧的尸骸在它眼中犹如盛放的鲜花，恐惧的尖叫在它耳中犹如热情的欢呼。

    “那我也要加！”苏对着自己的人偶伸出手，向她灌输了自己的本源力量。

    人偶阿贝多在最幸福的时刻崩坏了，他露出痛苦的模样，脊背撕裂从中挣扎出漆黑的骨翼。

    空看着这一幕，恍然发现阿贝多对他自己才是最残酷的。

    人偶阿贝多似乎留存了片刻的理智，他将一把特殊的长剑交给了人偶苏。

    人偶苏却没有把握这个机会，她尝试在不伤害人偶阿贝多的情况下用各种手段困住他，但最终全都失败了。

    人偶阿贝多岌岌可危的理智被庞大的本能吞没，最后一刻人偶阿贝多选择远离人偶苏，冲向了有许多生灵的蒙德城，去那里展现祂彻底诞生于世的喜悦。

    箱庭变得一片混乱，蒙德城一片狼藉，废墟里倒着许许多多熟悉的人偶。

    异化为半人半龙，脸上挂着愉悦笑容的阿贝多半跪下来，准备为他的妹妹可莉送上死亡的拥抱。

    长剑从祂的胸膛穿出，浓郁的黑色从祂体内逸散而出，然后被祂身后的人偶苏无保留地吸收。

    阿贝多松了口气，他的试验成功了。

    那些会朽烂腐化几乎一切生命的负面能量苏确实可以吸收，并且不会伤害她的身体。

    阿贝多正要结束这次的箱庭演绎，苏却示意他继续，“我要看结局！”

    她想弄清楚的那件事的答案还没出来呢。

    阿贝多看了一眼脸色黑沉却没有阻止的空，继续了箱庭里的一切。

    人偶苏抱着死去的人偶阿贝多回了雪山，一直表情平静的人偶苏在看到遗落在庭院草地上，花瓣凋零一地的花环头纱后突然就崩溃了。

    人偶苏的脊背裂开，有黑色的丝线洒落出来，像是凌乱的蛛丝，也像是残破的蝶翼。

    她昂起头看着高天的云雾，像是想看清究竟是谁摆弄了这出残酷的命运。

    无数金线从她眼里流逝，最后化为黑泪从她眼眶中淌出。

    一声巨响，箱庭的世界像被无形的巨手拧碎，彻底变成了废墟。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苏露出满意的笑容。

    借着这场试验她终于确定了，在层岩巨渊深处会映照出内心恐惧的空间中见到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万念俱灰的她自己。

    “谢谢你阿贝多，让我弄清了一直很想确定的事情。”苏真心实意地向阿贝多道谢，“我一开始遇见的人不是阿贝多，真的是太好了。”

    看着少女写满真诚与感谢的双眼，阿贝多唯有沉默以对。

    心底隐约的钝痛在此刻变得清晰又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