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方子修曾是谢重的鹰爪，助纣为虐，可比之弄枪这些人来说，显得又不是那么合格。

    将一切罪责强加给不想屈服于强权的人，却忽视了真正造成苦难的源头。

    “是。”弄枪回答道：“季昀确实是在自寻死路。”

    ……

    而太宸殿中

    谢重垂眼看着手上的纸张，幽深寒意在黑沉沉的眸底翻腾。

    他不由得想起清云道长那些话。

    妍儿乃异世之人，来了这里本就违背了天道。

    又有太多的人因妍儿的任性而死，这必然会遭受天谴。

    妍儿的生死之劫乃是天命，非人力所能阻止。

    而他能做的，便是为妍儿积福积德，以天子之名向神佛祈福，祈祷妍儿能顺利诞下子嗣。

    这本就是妖言惑众之语。

    可不过短短数月，谢重原先不屑一顾，而如今，心底竟有了几分犹豫。

    所以，哪怕为景妍积福积德，谢重这些时日，也避免杀孽。

    他提起苏娇这些人只是妍儿能有所顾忌，让妍儿能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有求死之心，并非是真要他们的命。

    可似乎如今，便是他提出这些人，对妍儿也没用了。

    “主上！”玄一走了进来，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向谢重禀告有关小阳村的境况。

    谢重听着，沉默着，暂时没有说话。

    而玄一，揣测着谢重的心意，犹豫片刻，然后询问道：“主上，是否直接将季昀诛杀！还请您明示！”

    主上之前便有言，对于京州季氏曾经那位二郎君，只有三个字。

    杀无赦。

    想来，这季昀活不过今晚了。

    又是长久的寂静，就在玄一以为谢重不回答的时候，就听到了一句。

    “不必。”

    “……是。”

    玄一一愣，又不杀了？

    不过他没多问，当即应下。

    谢重揉了揉眉心，眉眼处是少见的疲倦，他轻一抬手：“你先退下。”

    “是。”

    谢重靠在座椅上，眼尾猩红，一看都是没休息好。

    妍儿啊，妍儿。

    你可真把朕算计得死死的。

    是啊，你确实不在意季昀的生死了，是不是抱有和他殉情的心思了？

    你知道朕舍不得你真的去死，所以拿你自己和腹中皇嗣来威胁朕，若季昀死了，你也就不活了。

    有身孕的女子最易出现意外，尤其是像妍儿那般医术高明的女子。

    她若真有求死的心思，防不胜防。

    一尸三命。

    这个词，让谢重心惊肉跳。

    天命也好，人为也罢，他如今要做的，是安抚好妍儿的情绪。

    至于季昀，既然已成了瓮中之鳖，便不足为惧，他的命，就是再留几个月也无不可。

    等妍儿顺利诞下皇嗣，再次让她忘掉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他和妍儿，还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这样想着，谢重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

    如今景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而宫人，则在不远处守着，时不时过来查看一下她这边的情况。

    景妍冷眼看着不远处低眉顺眼的宫人，很随意地将一粒药丸塞进嘴里，直接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