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才望着画像中的女子道:“她是秋姨!不过她早就香消玉殒了。”
苏无忧道:“她是你爹的姨娘吗?”
郑秀才道:“嗯,只是已经去世了,就不再对人提起了。大人,您如果没有别的事了。时间不早了,宴会要开始了。”
苏无忧望着日渐西斜的太阳不好意思道:“郑公子,叨扰你了。我们走吧!”
郑秀才侧身示意苏大人先走,自己在后,随手关上了房门。等院门被关上,仿若一切都不曾发生。
郑秀才带着苏无忧来到了原来的地方,倒不是他不懂礼数,而是苏无忧不想去郑老爷招待的客人那个花厅。苏无忧说了,郑秀才自然也不强求。他给苏无忧安排了最靠前的位置,还让管事好好招待苏无忧。
苏无忧暗道郑家小少爷郑思彦也不是个简单的人啊。说起来是好好招待他,还给他专门找了丫鬟和小厮随侍左右,这是怕他擅自离开。
不过,苏无忧从打算去救可能出了危险的孩子们,就知道不能悄无声息地打探了。她摩挲着茶杯,感受着上面的温度,今日收获还是有的,画上的女子让她更确定了她们查对方向了。
她沉思片刻,心里想着怎样查下去。
郑家废弃的院子里,一位男子长身玉立地站在那幅画面前,他的眼里有着眷恋、厌恶、憎恨、痛苦,脸上的神情也变幻不定。他浑身散发着嗜血的风狂。
门开了,男子直接上前攻击开门的人。还没有等他靠近,就有人制止了,强制地给他喂了药。郑老爷叹息一声,就让郑管家把男子带走。郑管家扶着男子道:“老爷,小人先把少爷送回去!”
“嗯,你去吧!”郑老爷难掩心中的悲伤,挥了挥手。
郑管家扶着男子来到院门口,就见到了郑四和郑六,把少爷交给他们扶着。郑老爷等他们走后,才来到了画像前,轻声道:“秋娘,我是不是错了,要是当年听源儿的话就好了,也不会一错再错下去!”
画像上的女子依旧美丽,只是无人再会回答郑老爷的话。错了的事,改正了就及时纠正,但执着下去,错上加错,就一定会害人害己。
赵俊才抱着受伤的郑明淏回到了后院少爷们待的地方。他让下人把薛瑾瑜先送回去了,又让下人把郑家常用的郎中找了过来。他的动静不大,毕竟今天是郑家小少爷的喜事,可不能添堵。
他又把赵怀安和郑明硕找了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倒没有训斥他们,只是让他们守着郑明淏。没过一会儿,郑夫人和他的夫人就来了。
赵俊才把发生的事告诉了郑夫人。郑夫人让贴身伺候的丫鬟带着赵怀安和郑明硕去梳洗打扮,然后参加宴会,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丫鬟们带着两位少爷走了。屋子里只剩下郑夫人和赵俊才夫妻二人。
郑夫人沉着道:“有些事该来的总会来的!躲过了一时躲不过一世!思雨,为娘只希望你们夫妻不要在深陷其中,想一想怀安和静姝。你们夫妻好好说会话,我去隔壁看看明淏那个小子。”郑夫人心里如明镜,一段孽缘会给很多人带来痛苦。她也曾痛苦不堪,可是也无能为力。
她轻轻转动佛珠,原先的悲伤不忍不见了。她还是郑府的二夫人,那个端庄严肃的大户人家的夫人。旁边的郑婆子扶着郑夫人道:“夫人!”她想去劝慰自家夫人,欲言又止。
郑夫人笑着道:“奶娘,我没有事!这么多年,我都熬过来了,都到含饴弄孙的年纪了。都老了!”郑婆子道:“夫人,你还是跟原先一样美丽 。”
郑夫人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轻轻叹息一声。那声叹息落在秋风中不可察觉。
夜色渐沉,郑府里灯火通明,台上的表演引起台下看客的阵阵喝彩声。宴席也开始了,宾主尽欢。苏无忧也成了座上宾。苏无忧再谦虚,也是一县之令,身份在哪儿摆着呢。除了郑陈两家那一桌。苏无忧坐得紧邻他们一桌。
苏无忧那一桌都是知道苏无忧身份的,自然对他客客气气,极尽奉承。民不与官斗,他们都是精明人,曲意逢迎,恰到好处。
苏无忧不苟言笑,坐在主位上,也不会有傻子上前给她敬酒。她轻松自在,看上去是在看台上的表演,实则回想着刚才她与郑老爷的交谈。郑老爷见到穿着芙蓉花的衣袍,愣了一下,那不是惊讶,而是说不出的感觉。
郑家人都长着一副好的面孔。郑秀才的好相貌也是随了自家父母。苏无忧也见到了郑家小姐,她的相貌略胜一筹,明艳动人,跟郑夫人不太像,尤其是那眉眼倒是跟画像上的秋姨娘七八分像。
苏无忧打量着郑家的人,郑家的二老爷的大儿子在京城当官,二儿子郑捕头死了,三儿子正忙着招待客人,四小姐和五小姐郑思雨和他们的夫婿在一起。最小的郑思彦在招呼客人。他们见到苏无忧后都很恭敬也没有意外,甚至都不如那些客人的表情丰富多彩。
宴席顺利的结束了。郑老爷让三少爷和郑秀才亲自送苏无忧上马车离开。林文杰跟苏无忧碰了面后就混迹在公子堆里了。林文杰跟他们更熟络,也更能说到一块儿去。
赵俊才他们一家人也留宿在了郑家。赵俊才照顾着两孩子睡着后,才进了思雨的屋子。他们住的是郑思雨出嫁前的院子。十年了,院子依旧跟原来一样,只是再也见不到芙蓉花。
赵俊才进了屋子,柔和的烛光让他有些恍惚,似是回到了最开始见到郑思雨的那一天。他不悔遇到郑思雨,也不悔背信弃义,更不悔背负着骂名都要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他心里做了决定,不悔与思雨相爱,可是如果没有他们相爱,或许不会发生后来的种种一切。
他看到坐在梳妆镜前没有笑颜的爱妻思雨,心里痛彻心扉。郑思雨望着镜子中自己的脸,慢慢地将珠钗卸下来,用梳子慢慢地梳着长长的头发,然后一滴滴眼泪流了下来。她攥紧了金钗慢慢地靠近自己的脸。
一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拥她入怀。二人头发缠绕在一起,也不知道是谁的泪滴在了谁的手上。
从那天的雨夜开始,他们都再也回不了头,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其中一魂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