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来者是客。

    尤其大过年的，又都是村里人，总不好直接就哄出去。但是，要说将她让进屋，韦二叔可不敢。

    韦小叶当年和王家吵得有多凶？甚至拿着铁锤抡王家人，这事过了多年，村人提起来仍然是眉飞色舞。

    只不过因韦小叶过得好了，在村人口中她的所做所为全是正面形象。反倒是王家人被贬得极低，如同过街老鼠般，谁逮到都要踩上一脚。

    王家人如今除了在田里干活，轻易都不敢出门。否则，他们总是被冷嘲热讽，只能将头深深埋入裤裆里。

    而在王家人中，日子过得最惨，被嘲笑最多的正是王小苗！

    自打学着韦小叶休了曲石，王小苗的名声可就更不好了。村人提起她，总要说起她两宗丑事。

    第一件却是当年以身诱人，想赖着嫁到杨家。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心愿未达成，还赔了杨家五两银子。

    第二件正是王家贪图银子，把她嫁到镇上曲家。结果没少挨揍，又生了个女儿，还跟夫家闹翻。

    这两年，村人都没怎么见过王小苗，只因她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终日待在家里做针线，不敢在村里走动。

    王小苗见韦二叔父子不说话，只得赔笑着先开口，“韦二叔，韦大哥，我知道我是不受欢迎的人，就不进院了。我有事想见见小叶姐，能帮我说一下吗？”

    韦二叔沉吟半晌，轻叹一声冲儿子努了努嘴，韦小杉明白他爹的意思，便跑回屋找到韦小叶说王小苗想见她。

    韦小叶闻言老大不高兴，这王家人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怎么好死不死又来烦人？不过转念间她又想起，王小苗对自己居然有好感，去见见也成。

    毕竟，这事还挺稀奇的。当初自己不仅经常把王小苗怼哭，还抢铁锤砸过她房间，甚至她本人也挨了几次打。

    这王小苗居然不记仇，也是朵奇葩啊！莫非是受虐狂？

    既然她找上门了，见见就见见，倒要看看她捣什么鬼。

    别人还罢了，韦小娟听说王小苗来，也有些好奇，便跟着韦小叶一起出了屋。红棉怕两姐妹有闪失，也跟在身后。

    三人没料到，王小苗一见韦小叶，眼泪扑簌簌掉下来，然后扑嗵一声就跪倒在地，“小叶姐，你大发慈悲救救我孩子。”

    韦小叶本还想揶揄她几句，结果见面来了这么一出，顿时把她整不会了。

    韦小叶闻言瞄了眼她怀中孩子，瘦得跟小猴子似的，一双细眼半睁半闭，似乎有些难受的样子，却是连哭都没力气。

    韦小叶看得直皱眉，“有什么话你起来说，大冬日的跪在这像什么话？”

    王小苗倒是听话，见说连忙挣扎着站起，慌忙说出一番话来。

    “小叶姐，苦菜花病了，家里不肯出银子给她医治。终究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能眼看着她死了啊！”王小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道。

    韦小叶见她怀中小孩的模样，早猜到是病了，但也没料到是病到要死的程度。更加没想到王家人不肯给出银子买药。

    只不过，她可不是什么烂好人。

    当下，韦小叶冷笑道：“你倒给孩子起个好名字。苦菜花，苦菜花，你这是让她生来就受苦啊。王家人不肯出银子，你找我干什么？我欠你银子？”

    王小苗闻言如遭雷击，她自然知道韦小叶不待见王家人，但也没想到事情过了这么久，她还有这么大的怨气。

    王小苗再次跪倒在地，牙关一咬求道：“小叶姐，我愿意自卖为婢，只求十两银子汤药钱，救苦菜花活命。”

    韦小叶却是无动于衷，“你觉得我缺婢女吗？就真是缺的话，牙行里有的是丫头可以买。当初你们王家人是怎么磋磨我的？亏你还有胆子求上门来！”

    王小苗听得又是惭愧又是绝望，泪如雨下的哀哀恳求，“小叶姐，我知道错了。我是个浑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苦菜花是无辜的啊！”

    韦小叶皱眉问道：“她得的什么病症？”

    王小苗以为有戏，赶紧回答，“前些时日请村医瞧过，说是惊风。”

    韦小叶听得好奇，“她受过惊吓？”

    王小苗见问，眼泪又淌了下来，“嗯嗯，三个嫂子容不下我们母女，日常欺凌我都忍了。我每日不错眼的看着苦菜花。”

    “只是，刚入冬时铁柱去掏蛤蟆，结果掏了条小蛇回来。不知怎么的，那蛇爬到了我屋里，不仅吓到了我，还吓到了苦菜花。”

    “打那以后，她时不时会抽搐，无缘无故的惊叫，然后就是身上冰凉，好像马上要断气了似的。”

    韦小叶听她说完，便知道小孩确实得了惊风之症。也是民间俗称的抽风。被蛇吓到只是诱因，怕是小孩长期营养不良，且感染了什么细菌导致。

    王小苗见她不说话，心里有些慌，“村医给施了针开了药，但是那药里有人参、茯苓之类的贵重药材，实在是吃不起啊！”

    “而且主药里还要什么琥珀、金箔，这……”

    韦小叶听得直摇头，暗呼好家伙！

    金箔就是金子锤成薄片，确实有镇心，治惊风的药效。虽然用量极小，但别说王家了，就是吴里正这样的殷实人家也吃不起啊！

    何况还有琥珀、人参这些贵重药材。怪不得王家人不肯出银子呢。这要是治好苦菜花，少说也得几十两银子砸下去。

    万一仍然没治好，那可不就打了水漂？

    就算治好了，将她养大了，以后嫁人也不过得几两聘礼银子，怎么算都是赔钱货。王家人要是肯出银子，那才有鬼了。

    韦小叶摇了摇头，“别的还罢了，像琥珀这种东西是可遇不可求，就是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你还是抱着她多疼些时日吧，我救不了她。”

    王小苗慌忙摇头，“村医也说琥珀少见，可用磁石替代。他手上便有一块，说是二钱银子可卖给我。”

    韦小叶还没说什么，韦小绢在旁早听得惨然，“姐，要不……”

    韦小叶瞪了她一眼，韦小绢只得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