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若初沉吟了一会儿,“大概,六十厘米吧。”
冉云卿愣了半秒,缓缓吐出一个字:“6。”
她又问:“那小白莲怎么会突然过来。”
“想跟我打好关系,借骆家上位罢了。”宁若初冷嗤。
冉云卿鄙夷:“他们可真要脸。”
外面流言蜚语四起,宁夫人不止一次想要把宁若初赶出家门。
若她本人真如自己表现的那样,宁若初怕是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卧室的门铃被按响,宁若初脸上的讥笑陡然消失,换上了温柔软弱的外表。
她开门,对着来人微微一笑:“夜统领,有什么事吗?”
夜月朝里望去,瞥了眼里面的冉云卿,问:“不知冉医师早上的诊脉施针结束了没有,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夫人谈。”
无论见多少次,夜月身上凌厉杀伐的气场,还是会让冉云卿心惊。
她连连点头,尽快逃离战场。
关上房门,犀利的眸光直直盯着宁若初,摄人心魄。
仿佛要剥开外壳,看看她内心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宁若初睫毛扑簌,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
“夜统领,有什么事吗?”
夜月仍旧觑着她。
半晌后,才开口:“昨日你的蛇突然跑出去,吓到了宁小姐,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
宁若初眸光微凝,眉头皱起,担忧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愿没有吓到宁小姐。”
“不知道?”夜月声调拉长,牵引着人心。
她慢慢逼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宁若初,那股强大的气场将她包围。
若是常人,定然会恐慌至极。
而宁若初脸上,除了担心,没有任何情绪。
夜月不想再看她的伪装,直接问:“你房间里的蛇蝎全都做了严密的安全保护,之前也一直没出过问题。怎么这段时间,频繁跑出来,还恰好出现在了客人面前?”
“我也不清楚。”宁若初仍旧装傻,动作慌乱无措,“兴许,是因为阿珩的去世,让我精神恍惚,喂食时没有盖好盖子,才让它们跑了出来……”
她声音愈发微弱,到了最后,演变成浓浓的自责。
“都怪我……”
听到那有些许哭腔的尾音,夜月面露不耐。
她讨厌哭,打断:“不,不怪你。”
宁若初怔了一下,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怪我。”夜月纠正道,“身为贴身护卫,我需要评估危险程度以及一切潜藏的风险。无论是盛倩薇,还是宁听莲,都对你具有威胁,她们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个转折,是宁若初没想到的。
“保护你,是先生给我下达的最后的任务。”夜月顿了顿,酝酿了一番,才继续:“以前的我如同死人,是先生救了我。为了报答恩情,我发誓终生效忠于他。”
“因此,你的安全,我会拼命守护。”
她的眼睛里,迸射着坚毅的眸光。
夜月后退一步,保持分寸感。
宁若初愣了愣,对她突然的袒露心声,有些意外。
她不是个敏感的人,只是为了保持人设,装成这个样子罢了。
生活在所有人都在演戏的世界里,面对真实感情的流露,反而让她感到手足无措。
呆滞了两秒,才堪堪回神:“阿珩能有你这样的属下,是他的幸运。”
夜月勾了勾唇,脸上却看不出半分笑意。
宁若初有些许迟缓,她眸光微闪,鸦黑浓密的眼睫垂下,声音柔柔弱弱。
“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悲惨的过去。”
听语气,似是在心疼,又似为她的命运感到不公。
可若是细究,便会发现情感的欠缺。
夜月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她不再留,要出门。
似是想起什么,关门的时候突然回头,看着宁若初:“今天晚上去宁家的晚饭,我已经让人加到了你的日程表里。”
夜月一双眸子紧盯着她,后者仍是那般淡定:“谢谢夜统领。”
房门关上,宁若初上扬的眼角立刻耷拉下来,抱起枕边的棉花娃娃。
她挑着眉,语气随意:“你这位统领还挺难搞,这么快就发现了我的不对。”
骆舟珩不这样认为:“是你露出的马脚太多。”
他与宁若初,一个月见不上两次面。
即便如此,回想起来,当时她的伪装仍然十分完美。
而现在……
“你就这么想继承我的遗产?”他问。
宁若初轻愉地笑出了声:“不是你过继给我的吗?”
那是因为,骆舟珩以为她只是一朵乖巧柔弱、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不会对遗产动其他心思。
毕竟,宁若初从来不会要钱。
吃穿用度被佣人们包揽,即便有什么需要,请求的态度亦是谨小慎微。
将低微刻到了骨子里。
骆舟珩自然不会怀疑。
宁若初抓着棉花娃娃,趴在床上,让他坐在面前,正视着自己。
修长莹润的指尖一下一下点击着他的头,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就这么放心,把你所有的一切都交给我?”
“不放心。”骆舟珩顿了顿,补充,“至少以前是。”
一个有远见有谋略的人,会尽量保证他财产的完整。
而一个不堪重用的花瓶,他只能寄希望于属下的忠心。
宁若初轻轻笑了一声,“那你就那么信任你那些手下,在你死后不会造反?”
“所以,我给了他们一个名义上的统领。”骆舟珩声音沉下,“避免世界动乱。”
他名下所有势力组织,除了骆氏,唯有影阁见过他的真面目。
宁若初点头:“的确如此。”
……
房间空无一人。
夜月接通电话,“再次调查夫人,我要清楚她的底细。”
对面沉默了一瞬,疑惑:“夜统领为何突然要调查夫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所有与骆舟珩有来往的人物,影阁都会提前调查,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要嫁过来的宁若初。
夜月没回答,只是道:“一定要详细调查,可以先从她那对养父母入手。”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眸子渐深。
宁若初的档案,她亲自看过。
宁家真千金身份毋庸置疑,在南城有着充分的入学、医疗等资料信息。
做的严密周到,的确很难引起怀疑。
但现在,她在逐渐暴露……
夜月眸子幽深,似是深幽古潭刚下了一场雪,冰幽冷厉。
骆舟珩的命令,她不会违背。
可若宁若初有了别的心思,那她必须采取强硬措施。
她会保护宁若初,更会监视她。
……
宁家。
宁听莲回来后,情绪十分不对劲。
宁夫人上前,语气温柔地关心,都会让她吓得一激灵。
她眉头蹙起,立刻叫人请来了心理医生。
等待的过程总是难熬,医生出来,宁夫人连忙迎上去。
“李医生,小莲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医生用着工作性质的口吻,答:“应该是受了什么很大的刺激,不仅让小姐焦虑症发作,还有趋于严重的倾向。脸色憔悴,昨晚也没睡好。我给了她一颗安眠药,先让她睡一觉。”
宁夫人细细听着,眉头不自觉拧起。
看向心理医生,露出个体面的笑。
“多谢李医生了。”
她转头,对着管家:“管家,帮我送送李医生。”
“是,夫人。”管家朝着李医生,摆了个“请”的手势。
宁夫人走进宁听莲的卧室。
床上的人脸色略显苍白,眼下有很严重的乌青。
宁夫人蹙着眉,不理解。
去了趟明珠岛,怎么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宁若初干的。
可她不过是个一无是处只会哭泣的花瓶,哪儿来的胆子会对小莲下手。
宁夫人心中十分不耐。
但明珠岛地形特殊,外人根本无法进去,她也没办法获知里面的情况。
……
一直到下午,宁听莲才幽幽转醒。
守在她旁边的佣人立刻去喊宁夫人。
她匆忙地进来,握住宁听莲的手。
“小莲,我已经让管家去联系心理医生了,马上就过来。”
宁听莲大脑昏昏沉沉的,意识涣散,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宁夫人心疼,忙让人去催促。
大约十分钟后,李医生过来。
他拦住要离开的宁夫人,“您留下,可能会让小姐安心些。”
宁夫人点头,在床边坐下,再次搂上宁听莲的肩。
李医师温声询问:“宁小姐,请问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宁听莲的情绪陡然失控,眼泪情不自禁地往下流。
宁夫人心疼地帮她擦拭,声音是极尽的温柔。
“小莲,究竟出什么事了,妈妈为你作主。”
这句话一出,宁听莲委屈的心达到了顶峰。
“我,我被蛇吓到了。”她身子蜷缩,往宁夫人怀里钻,怕极了。
“蛇?”宁夫人疑惑,“明珠岛怎么会有那么危险的东西?”
“是……是姐姐的宠物。”宁听莲抽泣着。
宁夫人的眉头下意识蹙紧,“她竟然养那种东西!”
平日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碰都碰不得,却反而把蛇养在家里。
宁夫人的内心十分复杂。
宁若初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可没遗传到父母的良好基因就算了,不知分寸还让家族蒙羞。
现在,竟粗鄙不堪到这种地步,竟然养起了蛇,还故意拿出来吓人!
若是早知她这般顽劣,宁夫人根本不会让她进这个家门!
她的手轻柔地拂过宁听莲的发,安抚着她。
知道了起因,李医生很快便采取措施。
宁听莲的情绪逐渐稳定。
她这副模样,看得宁夫人揪心,喊来管家。
“把今天晚上的晚宴取消了。”
管家点头,正要下去办,宁听莲突然开口:“妈,不用取消的,我已经没事了。”
“你都吓成那副样子了,还说没事。”宁夫人嗔怒。
宁听莲低下头,不太敢说话:“可是,我费了好大劲儿才说服姐姐今晚过来,若是换时间,我怕……”
她咬着唇,没再说下去。
宁夫人叹息一声,露出一个温婉的笑,轻轻抚摸宁听莲的头。
“我们家小莲最懂事了。”
她转头,声音冷淡了些许:“不用取消了,正常举办吧。”
转而又握住宁听莲的手,“让你受委屈了。”
宁听莲摇了摇头,“我本就要为爸爸分担,不委屈。”
有了宁若初的对比,宁夫人心底愈发地喜欢宁听莲。
“我还要忙今天晚上的晚宴,你好好休息。”
宁听莲点了点头,望着宁夫人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她转头,问:“李医生,你之前给我助眠的药,不知道还有没有。”
宁听莲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这段时间,我的睡眠很不好。”
她睡眠如何,李医生也清楚,点头:“我会再帮你开一瓶,切忌不要吃得太多,睡觉前吃半片就可以,最多也只能吃一片。”
这句话,宁听莲不知道听了多少次,语调轻柔地应下:“我知道了。”
……
傍晚。
宁若初偏头看着窗外,愣神的瞳眸看不出任何表情。
车子缓缓驶进别墅区,在宁家别墅前停下。
灯火通明,还没进去,都能感受到里面热闹的气氛。
宁若初的手紧了紧,而在手中的,正是棉花娃娃。
骆舟珩忍无可忍:“你知不知道我有触觉?”
他声音分外低沉,透过神识直接传入脑海,似是魔鬼在耳边低语,让人发瘆。
宁若初的手顿时松开,冷淡:“不知道。”
骆舟珩:“……”
骆舟珩没想到,他第一次感慨时光一去不复返,竟是因为宁若初。
“家宴,你在车里待着。”
把棉花娃娃扔下,宁若初开门下车,往别墅大门走去。
骆舟珩更无语了。
管家早已在门口等候,看见不远处走来的人影,忙迎上去,笑道:“骆夫人。”
宁若初瞥了眼他,抬头,笑容温柔而阳光。
轻轻唤了句:“管家叔叔。”
这笑容太过刺眼,让管家一怔。
犹记得宁若初刚回来的时候,为了让亲生父母喜欢自己,笑容一直是挂在嘴边的。
可渐渐地,她的面容变得冷淡,他也再也没见过如此好看的笑。
管家晃了晃神,敛下这些异样的思绪,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先生和夫人已经在里面等你了。”
宁若初朝前走着,状似不经意:“宁……妹妹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