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冬昭颜带着冬倾染离去,周芸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侧眸,对着宁若初:“夫人,你刚才的话真是让人出乎意料。”
平常,为了争取合作,大家都会竭尽全力展现出自己厉害的那一面,证明他们能够胜任。
而宁若初一反常态,坦然回应自己做不了这些事情,反而有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骆舟珩也评价:“与其拼命想到达自己很难有的高度,不如向对方坦诚弊端适当说不。”
他顿了顿,轻轻一笑:“反其道而行之,有诚意的合作伙伴,容易让人信服,很能获取商业人士的好感。”
做商人的,讲究诚信二字。
宁若初刚才的坦诚,反而让冬昭颜对她更加放心。
若是展露些许锋芒,会遭到怀疑,达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商业伙伴的信任,在商场上可是很重要的。
宁若初是不太懂商业界的这些规则,但她懂人心。
听到骆舟珩的夸奖,她唇角由衷地展露些许笑意。
“谢谢老公夸奖~”
意识中的声音甜腻腻的,就这样穿过他的大脑。
骆舟珩虚无的身躯猛颤,有些受不了,那颗空荡的心在不断激荡。
“骆夫人!”熟悉的声线,很柔软,带着几分焦急。
宁若初不可察觉地翻了翻白眼,控制着表情转过身去。
盛倩薇紧张地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关心她的这副模样,落在宁若初眼里,只觉得好笑。
盛倩薇却不知,长长松了一口气,眉眼下垂略微放松。
“泠雪她上次在画廊上受到了些打击,说要过来找你,我有些担心慌忙跟了过来,你没事就好。”
故作担忧的模样让人觉得恶心,宁若初却还是要配合着。
她抿了下红唇,“姜小姐讨厌我,我也能理解。”
盛倩薇轻抚她的胳膊,安慰:“泠雪她一向骄傲,画廊的事情受不了在所难免。”
门一开,冉云卿只感到眼前一片金光闪过。
大厅中央,精美华贵的水晶灯在暖阳的映照下,洒下斑驳的光影,与地面瓷砖镶嵌的金边相映成辉。
传统的山水画在墙上蜿蜒,笔墨间流露出宁静致远的意境,描绘着一方天地。
冉云卿吞了吞口水,觉得站在客厅里的她是如此渺小。
陈管家边带她往客房走,边说明着情况。
“那只利比利加黑肥尾蝎是一个实验品,因毒性减弱,没了价值,我家先生便把它交给夫人饲养。今日那蝎子意外跑了出来,蜇伤了人。”
冉云卿专心听着。
国际上,利比利加黑肥尾蝎蝎毒尚未研制出解药。
而今有蝎子毒性减弱,想来应该是得到了重大突破。
冉云卿内心轻嗤。
诚然当今西医占据主流,但在医术领域取得的突破,仍旧无法与中医媲美。
只是中医手段多样,且部分还没有合理的科学依据,相信的人不多罢了。
陈管家领着冉云卿到了一楼的某处房间。
空间略显狭小,只有一张床,还是临时组装的。
“冉医师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可。”
职业病使然,冉云卿熟稔地戴上口罩,快步上前。
余光瞥到了她的脸,觉得眼熟。
她敛下疑惑,认真查看伤口。
黑紫色的印记蔓延整个小腿,中毒水肿,以被蛰过的地方为中心,血肉腐烂,有黑色血水溢渗而出。
腐肉堆积,散发着恶臭的气息,十分可怖。
陈管家看了眼腕表,“距离盛小姐中毒到现在,将近有四个小时。”
盛?
冉云卿猛然转头,仔细端详床上人的脸。
这不是盛倩薇吗?!
热搜出来那天她把微博来回翻了好几遍,隔着层美颜滤镜,竟现在才反应过来。
要把脉的手立刻顿住,冉云卿神情犹豫。
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切除腿上腐肉,给盛倩薇施针。
最后一针落下,指尖轻捻着,黑色的血水自银针之处渗出。
难闻恶心的味道,令门口的陈管家捂住口鼻,眉头紧蹙。
直至血液恢复正常颜色,她取下银针。
“我给她做了应急处理,又用银针封毒,不会有生命危险,稍后我会开一个药方。”冉云卿把装着刚才用来解毒银针的盒子递过去,“把这个烧了。”
陈管家颔首,笑着在前引路:“我先带你去你的房间安顿,然后去见夫人。”
看到卧室规格的冉云卿怔愣在原地,表情有种难言的复杂。
这比我家客厅都大的地方,你告诉我是卧室?
一时竟不知该痛恨有钱人,还是庆幸要在这里长住。
宁若初的房间就在隔壁,看到夜月的时候,冉云卿被她身上气场吓到,心颤了颤。
夜月淡淡瞥了她一眼,转头:“跟我过来吧。”
房间里,宁若初手里抱着棉花娃娃,面前摆着精致小巧的美食,在看动画片。
冉云卿拳头握紧。
人与人的差距就是如此。
有人成日吃喝享乐玩闹,有人天天行医研究熬药。
听到动静,宁若初抬眸,看了过来。
夜月:“夫人,灵心堂派来的私人医生来了。”
夜月轻轻扫了一眼,没多说。
倒是宁若初经过的时候,特意抬起眼眸,瞧了眼他深邃的淡绿色瞳孔。
上车后,司机看了眼后视镜,目光在宁若初身上停留半秒,问:“要去哪儿?”
没有其他安排,宁若初本该回明珠岛别墅,但夜月中途接了个电话。
她瞥向宁若初,神色担忧。
宁若初有所感,体贴道:“夜统领若有事要忙,可以不用管我。”
“保护夫人,是我的职责所在。”夜月敛下神色,“且只不过是手下人闯了点祸,很快就能解决。”
宁若初冷笑。
若只是这么简单,又何须找她这个统领?
……
京郊,the King地下练武场。
嘈杂的叫喊声让这两年娇养惯了的宁若初有些许不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时不时有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现场众人的辱骂叫人不堪入耳。
来到京城前,宁若初就听说过这个地方。
这里聚集了整个华夏的武痴,可以说国家队之外的拳脚功夫厉害人物都在这里。
且华夏独特的功夫,使其与国际上那些格斗场区别开,不少外国能人也纷纷想要领教。
迎接身份的转变后,宁若初本以为自己与这里无缘了。
没想到再次回来,是跟着夜月——贴身监视她的人。
两人贴得很紧密,夜月在她耳旁提醒:“这里乱象横生,夫人一定要跟紧我。”
宁若初重重地点了下头,故作紧张地又往她那边靠了靠。
可她样貌实在太过惹眼,即便低头降低存在感,也还是会有人上前找死。
“嘿,美女,怎么来这种地方啊?”
“你这么漂亮的美人儿来这种地方太不安全了,要不哥几个保护你?”
几个大男人发出雄浑的笑声,轻佻又浮躁。
夜月头颅微晃,盯着那些语出放肆的男人,话却是对宁若初说。
“夫人,请转过身去,闭上眼睛。”
宁若初乖巧照办。
那几个男人见着夜月上前,还以为是来投怀送抱的,嚣张又得意的迎了上去。
却不料刚伸手,便把夜月擒住手腕,狠狠一折。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又很快被人潮闹喊声遮蔽,无人理会。
明知故问的话语,却吸引了三两目光。
周围已经传出议论。
“那是盛倩薇?骆先生的青梅?”
“听说她在国外发展很好,得知骆先生去世,甚至抛下了阿瓦罗萨的时装周。”
“阿瓦罗萨?!那可是时尚之都,世界一半的知名设计师都汇聚在那里。”
“能在那样严峻的情况下,从零开始创办自己的品牌,盛小姐可真是厉害。”
“比起她,那位正牌的骆夫人更加一无是处了。”
言论从一开始对盛倩薇的讨论,转为她跟宁如初的对比。
听到这些,盛倩薇唇角微勾,又很快掩下。
她玉手轻轻拂面,垂下头低声抽泣着。
“没见到舟珩的最后一面,我至少要为他来送行。”
尤滢滢也掩下面来,感慨:“盛小姐对骆先生真是情意深重。”
骆乐瑶瞥到了盛倩薇的身影,疑惑:“她怎么也来了?”
撇过头去,想叫骆英哲,却发现他双目闭上,身躯摇摇晃晃,显然是睡了过去。
骆乐瑶无语,吐槽她这个哥哥时时刻刻都能睡着的同时,暗自注意着盛倩薇的动向。
她行完了礼数,又站在灵位前,深情地轻声诉说着。
“舟珩,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满,可……我真的很爱你!”
说到这里,盛倩薇潸然泪下。
哭势没有随着时间推移减弱,经久不消。
前来吊唁的宾客众多,却没一个像她这样守在灵位前哭这么长时间的。
“你挡我路了。”
谢辞星冷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喜怒不辨。
盛倩薇转头,被来人的气质和气场惊到,忙憋回了泪水,低声:“对不起。”
她摸了摸眼泪,气息不稳,痛苦的劲儿还没缓过来。
谢辞星斜眼,不想看她这做作的姿态,只是讽刺:“站在这儿要给骆舟珩守灵?你可没那个资格!”
盛倩薇自幼在豪门圈子里长大,见过的名贵少爷小姐无数,眼前的这位却没什么印象。
但既然能被邀请,定是个什么大人物。
“不好意思。”她低头道了声歉,赶忙离开。
正好碰到了尤滢滢。
看到盛倩薇以泪洗面的样子,她表情担忧:“盛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盛倩薇摇了摇头,勾了勾唇,乐观道:“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也该接受事实了。”
她垂下眸,声音落寞:“只是,我们之间的遗憾实在是太多了。”
尤滢滢:“如果当初骆先生没有被情势所逼,你们也不会有这么多遗憾。”
以尤家的档次,还无法触及顶层圈子,也不清楚骆家内部如何。
当年事情闹得太大,传言不断,才让尤滢滢听说了一些。
盛倩薇抿了下樱唇,交握的手用力纠缠在一起,在颤抖。
盛倩薇望着他,还想说什么,抿着唇犹豫起身。
恰在这时,骆家三房听到动静赶过来。
骆三夫人立刻上前把骆乐瑶揽过来,“瑶瑶,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
骆家三爷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这丫头被娇惯坏了,这么重要的时刻,可不能惹出什么祸来。
他笑着,试探地问骆家大爷。
“大哥,瑶瑶惹你不高兴了?”
骆家大爷斜眼睨着他,“她有这个胆子?”
“也是。”骆家三爷讪笑着,松了一口气。
“但对她的三嫂有!”
深沉的语气透露着危险,骆家三爷心头一紧,又看了看宁若初。
骆乐瑶是他的女儿,她对宁若初多有不满,他也是知道的。
但整个骆家,甚至是京城,谁对她有好感?
因此,骆家三房也只是在公共或者重大场合,提醒嘱咐她千万不能使小性子。
这次葬礼,更是多次劝说,还答应了国外知名品牌的所有夏季新款。
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骆家三爷怨恨地瞪了骆乐瑶一眼。
骆家大爷火上浇油,“不止如此,还敢在舟珩的灵堂闹事,这可是对他的大不敬!”
“这可是舟珩的大事,竟然出现了这种情况。老三,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乐瑶她性子蛮横,让你多加管教,现在她有你护着,长大了可得受不少教训。”
听起来是在好心劝诫,不过是想把事情的过错全加到三房头上。
他的话术,骆家三爷都听惯了。
虚心点头着认错:“的确是我管教不力,大哥说的是。”
内心鄙夷:明知是骆舟珩的大事,还拖了这么长时间,到底谁才是对死人不敬?
但骆乐瑶把事情闹到人前,的确不好收场。
他偏头,居高临下地觑着骆乐瑶。
“你还有脸留在这儿?”
“立刻给我回房间里面壁反省,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骆乐瑶止不住哭泣。
父亲雄浑的吼声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响起,彻底击碎了她本就敏感的心。
她整个人愣怔在原地,除了哭,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骆家大爷要葬礼的操办权是带着私心,告诉了大众整个骆家谁才是话事人,已经吸引了不少合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