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三爷笑容一僵。
这句话,岂不是说明骆乐瑶经常这么无礼地对她?
这么多人看着呢,骆三爷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应下。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一下一下地传来,冬昭颜双手交握,饶有兴致:“一个葬礼,竟然能出这么多事,你们骆家可真有意思。”
她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讽意,眼神却一寸寸落下。
骆大爷讪笑着:“让冬女士见笑了。”
说完,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骆三爷。
冬昭颜没理会他,眼神轻蔑地从他身旁走过。
诚然冬家在华夏地位不比骆家,但骆大爷并非真正掌权人,即便没有惹冬倾染,也不会给他好眼色看。
她一米七的个子,穿上高跟鞋逼近一米八,站在宁若初面前。
后者被衬得娇小迷你,仿佛一个还未成年的初中生。
诡异的气氛蔓延。
身为骆舟珩的夫人,葬礼上出了这种事情难逃其咎。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冬昭颜要训诫宁若初的时候,她微微垂头。
“多谢骆夫人对我女儿的医治。”
众人惊呆了。
那是谁,那可是冬昭颜!
年纪轻轻就有铁血手段把冬家名下一个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在国际上的排名也上升了两个位次。
后来嫁到了希尔家族,更是不得了。
结合两家优势,求同存异,让两个产业上没什么交集的集团共同发展。
一般来说,一位厉害的女性嫁人都会引人唏嘘。
但冬昭颜结婚,是去了一个更大的舞台发光发热。
如此履历,即便是原来的骆老爷子,除了尊敬之外也从未低过头。
现在,竟然就这么水灵灵地,对宁若初道谢?!
她说谢什么?
医治!
宁若初那个草包,还会治病?
宁若初也回之一礼,“冬女士客气了,冬小姐在骆家受伤,身为夫人自当是要负责的。”
一句话,差别尽显。
冬昭颜心中不悦,却也清楚,骆家老宅并非宁若初掌控。
她赞叹:“骆夫人真是客气,倒是比其他人明事理。”
这话意有所指。
骆大爷脸都黑了。
让他知道是哪个佣人,他非要好好惩治!
侧眸,瞥了瞥旁边的宁听莲,她低垂着头,微微后退,不敢直视。
冬倾染拿着手机过来,“好姐妹,加个微信,我要在华夏待上一段时间,但认识的人不多,有时间去找你玩。”
“好啊。”宁若初欣然点头,加上了她的微信。
看到古风男子动漫的头像,宁若初眉头轻挑。
余光不经意瞥到她被挽着的胳膊,抬头一看,竟然是之前那个不长脸的。
“没想到你真是拉拉,还对宁姐姐有非分之想。”
“咦惹——”她嫌弃地后退。
宁听莲慌张,果断松开了挽着宁若初的手。
后者心情一下明媚了不少。
冬倾染朝她眨了眨眼,“宁姐姐,我会给你发消息的,先走了。”
宁若初笑着点头,“再见。”
盛倩薇掌心握紧,眼神嫉恨。
希尔家族虽是阿米利亚的集团,却在整个国际闻名。
冬倾染更是希尔家族的掌上明珠。
宁若初究竟是怎么跟她攀上关系的?
骆家大爷上前:“若初,你跟冬小姐,关系很好?”
宁若初轻轻摇头,“我们只是刚认识,可能是因为我帮她治疗了扭伤,觉得感激吧。”
骆家大爷睁大眼睛,惊讶:“你还会治病?!”
宁若初否认:“以前学到的一个土方子,恰好有效罢了。”
“原来如此。”骆家大爷了然。
宁听莲心中冷笑。
中院包厢除了安家人,招待客人必是身份尊贵,她们平常无法接触的。
看到对面有人出来,有位小姐连忙起了身,想看看是何等人物。
她眯着眼睛,在看清那人是谁时,瞳孔猛地收缩了起来。
“那位是……骆夫人吗?”
骆舟珩遇难,整个华夏为之轰动。
一旦提及与他有关的事,总会让人感到激动。
尤其,还是那位近期饱受争议的骆夫人。
包厢内的小姐们纷纷一惊,或站起,或转头,向对面眺望而去。
除了主座的那位。
“她怎么会来这里?”有人疑惑。
安旎玉手轻摆,熏香袅绕,飘来些许。
她轻轻一嗅,神情餍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口:“骆家早期对我安家有恩,因此在这里,有骆氏的固定包厢。”
而今骆氏掌舵人变成了宁若初,自然是有资格来这里的。
经她这么一解释,众人恍然大悟。
“说起来,骆氏也是真厉害。若非他们的帮助,安家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安家底蕴深厚,却也经受不住社会动荡带来的打击。
五十年前,安家便走向没落。
当时骆氏正在上升期,开始全面开花向各个领域发展。
在一次次调查和试验中,敏锐地嗅到了安氏官府所能带来的商机,投资了一笔天价数字。
后又在骆氏的名声和影响力下,重振当年雄风。
可以说,没有骆氏,便没有今日的安氏。
“就是不知,骆氏的地位还能持续多长时间。”
此话一出,所有人立刻噤声。
连一旁静坐的安旎也看了过来,那双清冷的眼眸幽幽觑着她。
那位小姐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不好弥补。
毕竟,骆家当今掌舵人无能,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盛倩薇微微一笑,帮她开脱:“舟珩年纪轻轻就把整个骆氏打理得井井有条,又是那样有远见,我相信他的决定。”
“虽然骆夫人才能不够,可毕竟,是舟珩名正言顺的妻子,那些本就该属于她。”
……
深夜幽沉。
影阁总部基地,中心档案室。
空无一物的房间里只有几台高性能计算机。
夜月坐在其中一架面前,没有开灯。
屏幕上,是影阁所有任务的档案。
她输入日期,找到了男人接到的那个任务。
【刺杀洛菲尔总统的孙子——戴维斯?洛菲尔。】
资料委托人那一栏,写着一个英文名。
夜月并不认识,却对他的姓吸引了注意力——布兰登。
光亮落在她脸上,一双眸子深邃黑幽,冷静得诡异。
她拿出影阁专用通讯器,冷声吩咐:“取消一切布兰登家族的委托。”
又拨打另一个电话,响动两声后,被接通。
“喂?”深沉磁性的声音自通话器那头传来,夹杂着细细麻麻的电流声。
“尊敬的洛菲尔先生,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现在处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夜月用英语说着。
对面沉默了两秒,回复:“多谢提醒。同时,也希望影阁能派人对我进行保护,佣金好说。”
夜月:“我明白。”
……
骆舟珩的葬礼,在老宅举办。
阳春三月,今日的京城,却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铅灰色的天空乌云密布,雪花或飞翔,或盘旋,铺落在地上。
深切切的,好似有千丝万缕的情绪缠绕,又如海水般汹涌,能湮灭一切。
宁若初衣着单调朴素,从直升飞机上下来。
寒风袭面,她拢了拢身上的皮草,淡定走过。
细雪钻进了她的衣领,却感受不到任何冰凉。
灵堂内早早有人在此吊唁,注意到宁若初来了,心中多有不满。
丈夫去世,不亲自操办葬礼就算了,还来得这么晚。
骆家这一辈里,尚未有孩子出世。
其他人又落不下面子,守灵一事便交给了年纪最小的骆英哲和骆乐瑶。
瞧见姗姗来迟的宁若初,骆乐瑶长久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变成愤怒和恼火。
她要发作,却收到了骆三夫人的视线警告。
骆舟珩影响力太大,死了也无法消除。
在这个档口,千万不能出什么家族不和的传言。
尤其,那小丫头还是骆氏的合法继承人。
骆大夫人迎上来,热络地抓住宁若初的手。
“若初,你身体不好,明珠岛别墅距老宅路途遥远,你又何必勉强呢?”
宁若初心中冷笑。
丈夫的葬礼,她却没有受到邀请。
今日若她不来,经过骆家人的一番挑拨,她将再次受到舆论风波,被大众指责,承受诸多压力。
宁若初身体不好,本是伪装,却被骆家人利用。
他们知道,以她的身体情况,根本受不了别人的谩骂。
只要宁若初的身体无法支撑她掌管骆氏,就必须叫出权力。
她扯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唇角苦涩明显,虚弱的声音带着鼻音。
“大伯母这是什么话,我怎么能不参加阿珩的葬礼呢?”
骆大夫人坦然应对:“我只是不想让你太过疲累,咱们骆氏可还靠你撑着呢。”
“看你脸色不太好,先去里屋休息吧。”
说着,挽起宁若初的手就要带她过去。
宁若初巧妙地收回手,在面对骆大夫人微诧的目光时,从容地摇了摇头。
她偏头,瞥了眼灵堂中央,骆舟珩的遗像。
“我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或许,能离阿珩更近一些。”
听到她无脑情深的言论,骆大夫人心里划过一抹哂笑,微拧着头担忧地叹了口气。
“你对舟珩真是用心,那我也不强迫你了。”
骆大夫人走远。
瞧着她的背影,宁若初那双温情似水的眸,一寸一寸沉下。
“夫人。”
有人唤她,宁若初眸光微闪,转头:“凌秘书。”
凌川来到她身侧,小声提醒:“大爷今日邀请了不少名贵人士,目的是为了获得更多支持,若有人前来攀谈,您一定要小心应对,不要说任何涉及到骆氏和骆家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即可。”
宁若初微微颔首,“那就有劳凌秘书了。”
转身要走,肩膀不小心被过来的佣人碰了一下,慌乱道歉。
宁若初善解人意道:“没关系。”
很快,就有人上前要与宁若初搭话,被凌川挡了过去。
趁他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宁若初手指微动,捻着握在手心的纸条。
是一行英文字母,很简洁。
【埃文夫妇。】
宁若初眼眸微垂,把纸条塞在手包里。
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身子一顿。
“姐。”轻灵的音色夹杂着几分惊喜。
宁听莲走过来,捧着宁若初的双手。
在看到她面色苍白时,眉心微皱,带着忧虑。
“你没事吧?”
宁若初没做应答,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骆先生去世了,你一定很伤心吧。”宁听莲声音温柔。
宁若初捂着嘴,气息变得急促,一双杏眼已经被水意沁染。
“阿珩他……毕竟是我的丈夫,我怎么能不伤心?”
当年骆舟珩上门提亲,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娶宁听莲。
即便是个假千金,但宁听莲自幼被养在家里,又有父母的支持,手里拿着宁氏的股份。
更别提,她年纪轻轻就举办了多场钢琴演奏会,不仅被着名钢琴大师贺珲赏识,还被媒体报道称为华夏十大潜力钢琴演奏者。
家庭支持、天赋出众、容貌姣好、举止优雅,是京城有名的名媛。
而宁若初,已经被套上了白眼狼的标签。
冬倾染点头,“谢谢骆夫人。”
那股痛感,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宁若初转头吩咐周芸,“帮我拿来一个瓷盘,一瓶高度数的烈酒,还有一根蜡烛。”
三样看起来并不相通的东西,让在场众人感到疑惑。
周芸还是照办了。
没多久,就把东西拿了过来。
至今没看到佣人把冰袋拿过来,冬管家十分不满。
可骆夫人在面前,他又不好发作,小姐的伤才是最重要的。
他看着宁若初把酒倒在盘子里,又借助蜡烛点燃。
淡蓝色的火焰跳跃在酒水上,散发出热量,展示了一场水与火的震撼演出。
她搬来软凳,“冬小姐,请把腿搭在上面。”
冬倾染觑了她一眼。
或许是对骆舟珩的滤镜太深,即便心中疑惑,也还是照办。
脱了鞋子,扭伤的部位雪青一片。
当看到宁若初直接把手伸到燃烧的酒水里时,冬倾染瞳孔大张,不可置信地喊出声:“你在……”
干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宁若初抓住脚,在肿胀部位反复揉搓起来。
冬倾染疼得上半身蜷缩在一起,想要脱离宁若初的桎梏,对方却反抓得更牢。
冬管家虽对宁若初的身份有所尊敬,但看到自家小姐痛苦成这个样子,怒斥:“骆夫人,你要干什么?!”
这一系列操作,周芸也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