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柔弱,说话得体,好像她才是那从小经受礼仪姿态训练的大小姐。
盛倩薇怔愣了一下,忙抛去脑中那荒诞的想法。
她的手紧了紧,“舟珩去世,我十分伤心,连夜赶了过来。”
说着,抽泣了一声,眼眶里已有泪水沁染。
“两年前,我为了成全你们孤身前往国外,那时还跟舟珩大吵了一架,让最后一次见面以悲剧收场。”
盛倩薇抽了张纸巾,擦拭着眼角泪水,努力挤出一抹苦笑:“在国外这么长时间,我也想明白了。我当时应该大度一些,否则也不会和舟珩闹成这幅样子,无法收场。”
将罪责归到自己身上,实际在强调——骆舟珩和她才是一对,宁若初就是个插足者。
宁若初听了,也不恼。
青梅竹马的情谊,哪儿是她这名义上的妻子能撼动的?
她也学着盛倩薇的模样,哭了起来,语气都一模一样。
“其实,阿珩提出要娶我的时候,我也很意外。我自知配不上他,盛小姐与他才是良配。可……”
声音顿住,宁若初低咳一声,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拼命挤出两滴泪珠。
“可无论我怎么劝阻,阿珩都不愿意解除婚约。我知道盛小姐因为这件事与他闹了别扭,也很自责,却一直没机会跟盛小姐解释。”
她略微上前,激动地握住盛倩薇的手。
“没想到,你会主动过来!”
盛倩薇俏丽的面容出现一丝龟裂。
没想到宁若初竟然这么伶牙利嘴。
她以弱势入手,宁若初效仿。
她说结婚并非自愿,宁若初就强调是骆舟珩坚持如此。
一招反客为主,优势掌握在了宁若初的手里。
还把盛倩薇衬得成了小丑。
可她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火上浇油:“只可惜阿珩已死,说这些都没了意义。而且,这些本该都是你的。”
宁若初环顾了别墅一眼。
盛倩薇想证明骆舟珩与她相爱,宁若初成全她,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何况,现实本就戳人心。
盛倩薇脸上的笑容一僵,嫉恨涌上心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宁若初。
这番话,完全戳到了她的痛点上。
三年前,骆氏填海造岛计划完工,骆老爷子把最好的明珠岛送给了骆舟珩,算作他的私人财产。
盛倩薇也是在一次拜访骆老爷子的时候,偶然听他说起,明珠岛是用来给骆舟珩做婚房的。
别墅完工的时候,她还特意感慨:“明珠岛风光那么好,住在那里肯定很幸福,真是羡慕舟珩和她的夫人。”
没想到,骆老爷子直接邀请她来参观已经竣工的别墅。
让她乘坐骆氏财团的游艇,欣赏海岛风光。
盛倩薇本以为婚事在望,骆老爷子身子快不行催骆舟珩结婚的时候,她笃定那个人会是自己。
没想到住进去的竟是一个不堪的乡下女,反把她逼得离开。
乌黑圆亮的杏眼觑着盛倩薇,宁若初关心道:“盛小姐,你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太好?”
“我……”盛倩薇刚吐出一个字,忽然感到脚下有阵冰凉。
她低头向下望去,一块黑漆漆的物体依附在腿上,慢慢往上攀爬者。
盛倩薇视线一定,认出那是什么东西后,瞳孔皱缩,不顾形象地蹦到沙发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啊——!”
管家和佣人们都被吓坏了,惊得宁若初立即收回了手。
盛倩薇指着自己的小腿,“蝎……蝎子啊!!”
她疯狂地站在沙发上踩踏着,抖动双腿。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甩不下来那只蝎子。
盛倩薇被吓怕了,疯狂指着围观的佣人,以一种命令的语气:“你们快把它给我弄下来啊!!”
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陈管家厉喝制止。
“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那只蝎子有毒,我马上联系专门人员过来处理!”
此话一出,盛倩薇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疯狂落下。
恐惧如冰冷的毒蛇一般扼住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
竟是冷静了下来,全身僵硬呆立着,不敢妄动分毫。
却反而给了毒蝎机会,尾针向前刺入皮肤,只是一下便脱离。
盛倩薇只感到一瞬的刺痛,小腿的神经渐渐麻木。
陈管家的电话还没拨过去,别墅门再次被打开,一支做了严密防护的小队恰如其分地进来。
看到盛倩薇腿上的黑色物体,连忙小跑过来,围在宁若初面前。
“夫人不要怕,我们会尽快处理!”
盛倩薇如遇救星,被恐惧硬憋回去的眼泪再次流淌,崩溃得吼道:“你们快点把它给我弄走!!”
宁若初似是被盛倩薇的反应吓到了,身子一颤,蜷缩在沙发一角,神色担忧地指着那只通体黑色、尾巴格外粗壮的蝎子。
“那是阿珩送给我的,你们千万不要伤了它!”
“那我怎么办?!”盛倩薇的理智在逐渐丧失,朝着特殊人员怒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弄死她啊!!”
骆舟珩那边的人亲自吩咐,夫人身子较弱,吃食一定要做的小巧,方便入食。
师父他老人家不放心把这差事交给其他人,就让冉云卿做。
这两年,她每日饮用的药茶里面,都加入了平肝名目的菊花。
“骆舟珩表面对你态度冷淡,内里却是无微不至。”
这别墅的装修风格,更贴近于宁若初的喜好。
冉云卿连连咋舌,“他对你这么好,你却在浪费他的钱。”
宁若初没回应,转而问她:“你真的把盛倩薇治好了?”
提到她,冉云卿心中生出几分痛快来。
“当然没有,我留了点蝎毒在她体内,用银针封存,她那腿是不能见人了。”
冉云卿越说越愉快,“我还大发善心让她自带天气预报,每到温度落差大、季节变换之时,就会疼痒难忍。”
宁若初听了,眉头微挑,眼里有浅光掠过,如夜空流行划过,明艳生姿。
“她没惹你,你干嘛这么对她。”
她语气嗔怪,冉云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问:“那盛倩薇体内的蝎毒是哪儿来的?”
宁若初笑而不语,莹润的指尖在键盘上轻点,播放动画片。
听到声音,冉云卿凑过去瞅了一眼,眼神鄙夷。
还是那么幼稚!
十分钟后,专心盯着电脑屏幕看完那集动画片的冉云卿,恍然回神。
她怎么也跟着看起来了?!
敛下脸上的错愕,一本正经地向宁若初询问:“骆舟珩死了,你身上的毒还要继续留着?”
棉花娃娃里的灵魂一怔。
毒?
难不成,她的病弱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骆舟珩不相信灵心堂的亲传弟子,会是如此娇柔可怜之辈。
可为什么?
他这两年,把她保护得还不够好吗?
宁若初支着头,姿态慵懒,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妩媚的调调。
“你那句话不是说得挺好?”
骆舟珩死了,影响力却仍然存在。
冉云卿不解:“我现在是你的私人医师,你没必要继续让毒留存在身体里,跟往常一样在外人面前演演戏就行了,毕竟你挺会演的。”
骆氏财团,总裁办公室。
听到董事会结束,骆高翰和骆荣轩匆匆赶来,询问会议上情况如何,宁若初是否像之前那般离场。
骆家大爷整个过程中强撑着善意,此刻无外人,心中的郁闷发泄出来。
他一拳砸到桌子上,愤愤:“齐董事真是老糊涂了,竟然站在宁若初那边!”
骆高翰和骆荣轩听了,眉头纷纷一皱。
他们知道齐董事的话语权和威慑力,老爷子去世后更是几番向他展露好感,想博得他的支持,都未能成功。
而今,竟然选择了宁若初?!
实在是令人难以相信。
“爷爷去世后,齐董事就成了整个财团核心人物,在如此紧要关头,他怎么会支持宁若初?”骆荣轩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向是个老顽固。”骆家大伯冷哼。
“我还以为,齐董事对骆氏财团所付诸的心血和重视,能胜过他守旧的心理。”骆高翰叹气。
老一辈人,总是对“正统”二字有非同一般的执着。
宁若初身为骆舟珩指定的继承人,他自然会支持,就像当时支持骆舟珩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齐董事德高望重,宁若初又有凌川扶持,近期和冬家来往又来往密切,我们费尽心思取得的优势,很快就会产生变化。”骆荣轩有些急了。
上次离间宁若初和冬家的关系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他们更进一步。
即便冬家那边还没有松口,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骆家大爷咬牙,恨恨道:“骆舟珩还真是好本事。”
人都死了,却还是影响着骆氏的局势。
若没有他的提前部署,宁若初早就被这纷杂的名利场吞噬殆尽。
“既然堵不了她的路,就从本人下手!”骆家大伯眼神阴鸷,泛着沉重的戾气。
……
雾琮作为国内几大连锁酒店品牌之一,是有钱人聚集的场所。
因此,在这里遇到宁家人,宁若初一点也不意外。
宁向晨跟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人士欢声笑语朝门外走来,正好跟她撞了个照面。
现场气氛一度尴尬。
宁向晨脸上的笑顿时僵硬,竟有些不敢去看宁若初。
上次的舆论被骆家把控,让宁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不少人中途更改合作,还损失了一个大单子。
合作伙伴流失了不少,规模较大的只剩雾家,他才会紧急过来商谈。
“骆夫人能光临,真是让我这饭店蓬荜生辉啊。”雾董事长客套地上前。
宁若初微笑回应:“听说雾琮饭菜可口、环境优美、服务周到,我很早就想过来试试了。”
“骆夫人能喜欢,真是我们的荣幸。只是很可惜,我还有事务要商谈,不能陪骆夫人了。”雾董事长识时务地说道。
宁若初颔首,抬头的时候故意瞥了宁向晨一眼,忌惮地收回视线。
微小的动作,但在场的不是心思缜密的大老板,就是眼尖人精的高层职工,多多少少都能看得出来。
宁向晨感受到似有若无的视线,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可他是宁若初的父亲,怎么可能低下头跟她认错?
思及此,他心里硬气了些许。
即便宁若初从他身旁经过上楼,宁向晨也没有施舍一个眼神。
……
这顿饭,宁若初吃得索然无味,停留半个小时便打算回去。
车内,江晚予探过头,把手里的ipad递给她。
“夫人,关于雾家,摩西查到了些有趣的消息。”
宁若初垂眸,觑着屏幕上的信息,那双毫无波澜的眸泛起点点笑意。
江晚予适时开口:“需要我们干预吗?”
宁若初唇角勾起,不同于往日温软的笑意,似顽皮的猫儿一般恶劣,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见好就收,别太过火。”她纤长的手指一圈又一圈绕着卷曲的发丝,说出来的话带着讽意,“毕竟,宁家可是我的家啊。”
江晚予猜到了她的打算,点头:“我明白。”
……
过来的路发生了交通堵塞,江晚予不得不选择一条较为偏僻的路,保证正常行驶。
宁若初偏头,觑着后视镜里后方的车辆。
两辆车一前一后,刻意保持距离地行驶着。
她声音冷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甩开他们。”
佩恩?罗杰斯看了眼后视镜,瞬间明白了此时的状况,激情涌现。
“没问题!”
他猛踩油门,疾驰过交错纵横的道路。
后面的人意识到已经暴露,也不再伪装,也踩下油门跟了上去。
江晚予建议的这条路,胡同弄堂众多,便于隐藏自己的同时,也会陷入死胡同。
佩恩?罗杰斯不熟悉地形,且车速太快,江晚予来不及劝阻,很快就走了条死路。
那两辆车跟得紧,顺势追上,将他们堵截在胡同内。
佩恩?罗杰斯抬头,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的人下车,手里或拿着锋利的水果刀,或拿着半米长的铁棍。
当即爆了声粗口:“Fuck!想跟老子干干吗?”
他愤愤解开安全带要下车,被江晚予拽回来,快速用安全带把他绑在座位上。
“待在这儿别动?”
说完,毅然下车,迎上后面那群凶神恶煞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