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阁老盯着罗祈悠悠说道：“至第一次死亡之后，我就明白贸然带来超越认知的生产技术并不会让人将你供奉为王，而更多的是将你视为异端、非人。”

    “但生活在璀璨文明时代的我，又怎么能忍受得了茹毛饮血的生活，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条件，我不得不开启信仰时代。利用自身得到的超凡力量，将自己扮做部落大祭祀，扮做神的代言人，以神的名义赐下各种技术来推动人类部落发展。”

    “一方面改变着人类生存条件，一方面我又努力维持着自己记忆中的历史轨迹，避免人类走向不可预知的未来。我在部落中描写各种神话典籍，努力的让它不偏离认知中的轨道，为此我曾涿鹿天下一统各大部族坐上最高掌控者位置，也曾当过秦皇一扫六合，也曾开创盛世大唐当过诗仙……每一代开国帝王背后都有我的身影，我各种身份有令人畏惧、也令人唾弃。”

    “就仅仅是因为我不知道那个未知存在需要的是什么，而脆弱的人类文明需要的，仅是简单的维持种族生存延续，避免自我毁灭……”

    罗祈仔细看着身边这个童颜鹤发老人，内心已经猜测到他不仅仅有着超凡力量，更可能掌握着某种任意附身夺舍能力，这才能自由扮演着各种想要的角色担任历史重演者。

    “三百年前的那个朱自恒？也是你？”

    秦阁老闻言一顿，后仰倚靠着椅子，抬手撵着胸前洁白胡须，那微眯的眼睛中透出凶厉精光，“那是另一个穿越者，在我预定历史轨迹中本是明朝落幕，可这家伙突然出现杀了我个措手不及，我曾以为他也是未知存在手中棋子，小心试探。直到这家伙把大半个星球插上东方旗帜我才恍然大悟，每一个穿越者心中第一所想的，大都是造反一统全球。”

    罗祈看着秦阁老不由心道：‘所以你把他给杀了么？’

    秦阁老平静的看着罗祈，道：“我坚持几千年成果被毁于一旦，气愤之余难免手段阴险凶狠了些，但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秦阁老所言无可奈何是指对那个人，还是对人类历史轨迹偏移的无奈。

    一个在人类文明中生存了上千年的思想，还掌握着超凡力量的存在所积累底蕴，可不仅仅是一点先进技术理念就能够弥补其中差距。

    罗祈寻了个舒适的躺姿，好奇的睁大眼睛问道：“所以我也是你眼中的历史扰乱者吗？是否也应该被消灭？”

    秦阁老放下捻胡子的手，目光如炬望着罗祈道：“我所认知的历史已到此为止，我所能做的也到此为止。人类未来路上充满拨不开的迷雾，那位存在已告知于我，我一直力图逃避的无可避免到来，预兆将显，生存或者死亡已是人类文明必须做出的选择。”

    “……此番我是作为求知者，来寻找未来答案的。”

    罗祈前世的他活了五十多岁，早已不是未经世事的小孩，直言道：“我这里没有你需要的答案，你要的答案早就在你自己心中，你只是害怕未知的未来超出你的预想而怯懦。”

    “哼，我岂会怯懦。”秦阁老不爽的回应，“这次朝廷对于未来走向布局想必你也知晓一二，可有何看法？”

    “与我毁灭的前世轨迹一般无二。”

    秦阁老神色一凝，又意料之内的叹息一声。

    罗祈不由问道：“似乎你已经知道是这个答案？那为什么还想要这么做？”

    秦阁老抬手敲着大腿，抬眼道：“你不也知道为何这么做，又来问我作甚。”

    罗祈也是泄了一口气，复杂的人类，复杂的人类社会，文明运行中所产生的各种矛盾日益增长是不可调和的，而解决矛盾的最好办法永远是激化矛盾爆发冲突，直至一方彻底倒下。

    但一个不慎，就是文明覆灭。

    秦阁老问：“以清洁能源可控核聚变新型技术，能够解决这次人类面临大过滤期危机吗？”

    罗祈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能，能源危机仅仅是人类所面对危机之一，我前世观察到的现象不仅于此，还有大觉醒时代中生产资料过剩与经济体制脱离导致的财富分布不均匀，阶级固化，少数人选择，多数人的生存危机中等等。但总归而言还是人类文明中，不同群体生存利益与意识形态冲突才是毁灭一切的导火索。”

    “呼……前进的道路上已经没有导师，一切的一切都要靠着人类文明自己的摸索，那么可控核聚变最关键的核心工艺，想必你是了然于心吧……”

    秦阁老的目光平静，可这种平静却让罗祈有些发毛，让他忍不住辩解道：“你确定在现在这种局面下出现超越性的技术，不会加快全球局面的崩塌？”

    美洲方面一家独大剑指中东，欧洲方面联合体表面配合实际上暗中警惕，北上冰熊国虽说国内有所动荡，但现在还处在欧洲体制中能源交易蜜月期，而作为缓冲地带的非洲地区一直是众国战场。

    而作为一战与二战主要战争国，东方王朝已然默默蜷缩舔舐伤口，面对国土分裂都显得自顾不暇。

    现在势力分布是明显的三足鼎立，石油作为全世界工业能源，一旦可控核聚变技术出现，世界旋涡将会再度将东方王朝卷入其中。

    目前的东方王朝又是否有能力在面对世界的压迫？

    秦阁老与罗祈目光交汇，似乎双方都不看好这种革命性的技术突然出现，而罗祈隐隐约约猜想到秦阁老所掌握超凡能力有一定限制，或者他是处于一种超越者角度来看待人类文明发展，所以才未在一战二战战争中做出超凡力量干涉。

    半晌，秦阁老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意有所指的说道：“东方王朝没你想的那么懦弱，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也有许多隐藏力量，而个人力量再强也始终是个人，有时候顺势而为的示弱，远比强硬得来的好处更多。”

    “啧，玩计谋的人心都黑，而这世上应该没几人能玩过你……”罗祈咂嘴一叹。

    秦阁老不在意的端坐身形，好奇的打量病床上幼小的孩童，“那么你下一步想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