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日,江南念未曾离府,终日于佛爷府邸内自娱自乐。
张祈山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果如以前所言。
府中请来十几位大厨,日日为她钻研美食,满足她口腹之欲。
又专门请来南派北派的唱曲大师,入府献艺。
她无需出府,便可品尝天下美食。
足不出户,亦能聆听天籁之音。
这三日,各类食材源源不断送入张府。
众人皆知,张大佛爷此番为张家明月宴请九门中人,乃张府其首次正式邀宾。
故而,不惜工本。
今日,江南念依旧睡到午时方起,径直用中饭,反正无人能管。
张祈山新官上任白日里忙的晕头转向,直至黄昏时分,方得闲暇归家。
齐八爷蹭着解家的车,果真率先抵达张家。
长沙城中,大半铺子皆为解家所有,解九作为谢家独子,自幼便被当作继承人培养。
自小到大,各类奇珍异宝他见多识广。
此番齐八爷执意要他提前前来,不禁让他对今日的明月宴生出几分好奇。
光听这名字,便知是张祈山要正式向众人介绍那位月亮姑娘。
莫非,她是张家失散在外的族人。
解九爷随迎客之人穿过大门,行至宴会厅院,本以为此处会颇为冷清,哪知往前几步,眼前竟豁然开朗。
空旷的院落,别致的小洋楼顶,皆铺陈着价格昂贵的青玉瓦。
微微翘起的檐角,挂满了各式中式灯笼,内中点着无味烛火。
灯火通明,树木与建筑上搭配着闪烁的小彩灯,宛如星河流转。
虽是黑夜,这栋小洋楼却亮如白昼。
齐八爷略感惊讶,暗自决心,此后不论见到什么,都绝不再如此失态。
“佛爷大手笔呀,为了月月儿的欢心,果真爷们。”
解九微皱眉头,他和她的关系似乎绝非普通族人。
更似为博佳人欢心而倾尽浑身解数。
不多时,九门受邀者几乎皆已到齐,数人赶忙上前寒暄。
然始终未见主人现身,张祈山忙碌尚且说得过去。
江南念此刻又如何呢。
她午间帮忙试宴客酒水,午后昏睡良久,方被刚从外赶回的张祈山遣丫鬟唤醒。
并请来外头专精梳妆之人为其更衣。
被人搀起胳膊时,她尚睡眼惺忪。
任由他人为其梳洗妆扮,其资质极好,施粉黛反倒有损颜色,因此江南念仅让人为其轻点唇脂,便不再动作。
换行装后,众人皆自行离去。
张祈山取来一双鞋,蹲下为她着履。
“这是我特意让人从法国定制的高跟鞋,可还喜欢。”
“张祈山,你搞什么鬼。我都听见他们的声音了?”
江南念手指撑在张祈山肩膀,迷蒙间轻语呢喃,似嗔怪撒娇。
“想知道吗?那随我去看看我在弄何名堂。”
张祈山伸手,江南念未拒。
她将手轻放于他多次伸出的掌中,张祈山顺势紧握,带她下楼。
两人现身,二楼墙壁,一轮镂空明月高悬其头顶,照亮她的身影。
瞧,那轮明月笼罩着她,洒下清冷星辉。
女子静立于此,胜却人间无数。
底下人先是惊叹,继而有些嘈杂之音。
其他人或猜测其身份,或望向失魂落魄的二月红,一脸明了。
霍三娘见状,不由对二月红揶揄一番。
曾经,二月红牵她出门。如今,与她并肩的,是位高权重的佛爷。
“有些人舍本逐末,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什么西瓜?三娘,你想吃西瓜吗?我看今日桌上的西瓜甚是红艳。”
老好人齐八爷察觉气氛有异,赶忙出来打圆场。
二月红的脾气可不太好,若真的动起手来,后果不堪设想。
可别打扰月月儿第一次与九门正式亮相,他得帮佛爷看着。
说话间,张祈山带她下了楼来到屋外。
夜色中,此处宛如芝兰玉树,烟火升腾而起,如流星划过天际。
“今日,是为你设下的明月宴。邀请九门中人,是为了让众人知晓张家明月的身份。免得再有不知死活的人碍你的眼。我说过,要将最好的都呈于你面前。”
江南念仰望夜空,轻垂眼帘,掩去眼中的漫不经心,再次抬眸,眼中笑意更浓,唇角的笑容也越发醉人。
“张祈山,你的心意我已知晓。明月宴,我还算喜欢。”
我很喜欢被人如此重视,你定要一直如此,方不负我。否则,我也会离你而去,张祈山。
“明月宴,明月已至,诸位那便开席吧。”
张祈山和江南念坐在上首,其余依次而坐。
“明月宴一共99道菜品,暗合在坐诸位长长久久。
首道菜品正是花好月圆。圆圆的小西瓜被厨师巧妙地雕刻出一朵层叠的牡丹花,揭开瓜盅,内部盛着各种新鲜水果。………”
管家介绍了一下,丫鬟小厮便捧着各色菜品上席。
她那么美好,张祈山见到山鬼图时便想,让人怎么心甘情愿放手呢。
长沙城是时候该变变天了。
现在,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以张家人的身份把她介绍给世人了。
“二爷,月亮来长沙城期间,承蒙府上悉心款待。此杯薄酒,聊表谢意,我先干了,您请自便。”
佛爷敬酒岂敢随意,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
二月红修长的手指,原本应执折扇而侃侃而谈,此刻却紧握那小巧的青玉瓷杯,一饮而尽。
“佛爷言重了,月乃我的救命恩人。
款待月,乃我府上下分内之事,亦是我心甘情愿之事。
岂敢当佛爷道谢。唯恐招待不周,怠慢了佳人。”
说罢,二月红又斟一杯酒,敬予江南念。
“月,当谢你才是,若无你,便无今日之我。”
二月红望向数日未见的女子,目光满是温柔。
起初,二人言语间暗藏玄机,二月红为何偏要挑战张祈山的底线呢。
罢了,就当是感激他近一年的收留之恩。
江南念拨开张祈山欲代她饮酒、按住酒杯的手。
端起眼前酒杯,轻摇慢酌,咽下一口。
“我随意,二爷请。”
二月红随即一饮而尽,这酒竟苦至心底。
张祈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二人,目光满是深意。
宴中众人各自与邻座推杯换盏,微妙的气氛稍有缓和。
张祈山夹了几筷玉白色的藕带,放在江南念面前的碟子中。
“从前,你总叹惋莲子藕带非当季,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他又换掉她面前的酒,换上一壶不醉人的梅子酒。
张麒麟沉声道:“此酒浓烈,喝醉易头痛,饮此酒。”言罢,为她换了。
他接着开口教导她:“你昨夜醉酒,今日又昏睡许久。今夜便不可再饮酒!”
又见她不停挖着冰碗里的奶酪,欲食之,张祈山遂将其拿走,递给身后之人。
“你生理期将至,多食伤身。”这人又凑近她耳边轻声细语劝道,只最近的二月红听清了,抬眼撩了一眼。
“明月宴,明月宴,邀的究竟是我还是九门中人?吃个饭诸多限制,这夜不行那也不许。
张祈山,你着实烦人。我醉酒如何?可曾扰你折腾你?”
“月亮,我是为你着想。”
“张祈山,你别将军中那套用在我身上。我非你之兵,亦非你什么人,这饭,我不吃也罢。诸位,失陪了。”
江南念猛地拍下筷子,起身欲走。
她言外有意,既是提醒,也是警告,张祈山自知他与二月红二人言语间的交锋又惹恼了这位小祖宗。
他处处管束,又触及她的底线。
在外人面前雷厉风行、果断狠绝的张祈山,声音变低。
张祈山满腔的情意无处宣泄,便只能哄着她道:“好好好,你想喝什么都可以。折腾我也行,乖,说话。这明月宴若没了张家明月,便宴不成宴了。”
“是啊,月月儿。我可是早早就缠着解九来吃这席面,你走了我可吃得没滋没味。”
张小鱼见此,迅速将好几种酒水放在她身后的小推车上。
江南念被他缠得心烦,软绵绵的小手径直甩开他拉扯不放的手,回身坐下。
张祈山好似半点儿不恼,捉住她手指捏了捏,含糊哄道:“是我忙糊涂了,军中那套带回了家。”
倒叫座下几人看了一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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