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看不见……”——
“你……看不见?”
支寐无面对这种柔弱的受害者,语气一下子缓和了不少,而且说实话,这个穿着不起眼的黑白格子衬衫的家伙,让她有一瞬间想起了早已不在人世的支舟。他也总是那副不争气的模样,胆子小、还总是磨磨唧唧的……想到这里,她便俯身下去要将人扶起来,可对方颤抖实在是厉害,还一个劲地跟自己道歉,好像自己是什么豺狼虎豹,能吃了他似的:
“啊!对、对不起……”
支寐无只好仗着自己的力气优势单方面把人拽起来,然后护送他出去。路上也曾一脸疑虑地瞄了他几眼:
「这家伙来这种荒废工厂干什么啊?」
她注意到对方一直死死地护住他怀里的电脑,低着脑袋,一副怕人抢的架势。
“手里拿的什么啊?”
这句话成功激起道之罘的条件反射,一脸惶恐地凝视着这边后,抱着电脑往旁边退了两步。
“诶,当心!”
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支寐无就预料到了他多半会摔倒,现在果然因为踩到了被炸得坑坑洼洼的地面后,一屁股栽倒下去。
“唉……”
支寐无一脸看不下去的模样,上前再次把人拽起,还真别说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子特别像支舟,记得自己之前和混混打架的时候,他也是这种一点事都扛不住的感觉。
“你不是看不见吗?就别自己乱走了。”
支寐无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然后伸过去一只手臂,大度地问他:
“喏,我帮你拿着吧?”
道之罘立马不安地把头摇成拨浪鼓的形状:
“不用了……”
支寐无以为他在假客气,还上手一把将东西抢了过来,结果那个看起来连路都走不明白的家伙,忽然扑了过来,紧紧地把电脑包抓了回去,然后眼神闪躲着,不敢面对自己:
“那个,这里面是病人的信息,我还是想自己拿着稳妥一点。”
这是道之罘在自己眼里第一次把一句话说得明明白白,支寐无本来也没多在意他一个学生模样的家伙能干出多大的坏事,就没太把这人的事情放在心上,继续护送这人走出危险区。路上因为过于沉默,还是主动说了点有的没的:
“你好好的来这干吗啊?这里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道之罘顿了一下,紧张起来:
“额,我出来接诊,结果回去的时候迷路了,不知怎么的就到这来了。”
不过他讲话的方式已经正常多了,支寐无看了他现在的样子一眼,继续问道:
“你还真是医生啊。”
道之罘皱了下眉毛,他不确定支寐无这么说是不是在怀疑自己:
“怎么?警察先生觉得我不像吗?”
支寐无也没想到这么一句闲聊会让这个文弱的男人一下子生起气来,于是尴尬地挠了挠耳朵,说出自己疑虑的依据:
“就是感觉你看起来跟个大学生似的,没想到已经工作了……”
她还紧张地扫了扫这边的脸色,道之罘这才松下一口气,态度也跟着谦和起来:
“我年纪应该比你预想得要大一些,不过我读书的时间比较早,确实比同龄人要更早一点毕业。”
“哈……那你还挺聪明的……”
支寐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她又偷瞄了一下身旁这个眉眼带笑的男人:
「格子衬衫,抱个电脑,成绩特好……还真是跟大哥一模一样啊。」
道之罘忽然看向这边,然后内敛朝这边笑一笑,支寐无立马尴尬地移开视线,匆忙解释着:
“抱歉,我就是觉得你确实看起来挺年轻的。”
道之罘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在模糊中对这边暧昧一笑:
“这没什么的,你不必一直道歉的。”
支寐无这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自己刚刚在干什么,心里稍微有些同情他:
“那、你刚刚说的看不见是指?”
道之罘回忆着什么,淡定地总结道:
“哦,我的眼镜被刚刚的爆炸卷走了……”
支寐无立马紧张起来,按住对方的肩膀,焦急地确认:
“什么?你刚刚也被卷入那场爆炸了?那你怎么不早说啊?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头晕不晕?”
她烦闷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唉,我早点发现这边有人就好了,要不我等一下带你回警局,做个笔录后安排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等支寐无说完,道之罘就果断拒绝掉了:
“我没关系的,所以警官你在送我出去之后就去忙别的事情吧,一直耽误你办公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支寐无愣了一下,又听见道之罘说:
“我是医生,我认为自己没什么特殊问题,不需要浪费警局的人力物力。”
“嗯,既然你这么说的话。”
支寐无怔怔接下对方的话,然后在心里暗自高兴着:
「这下不用写检讨了!」
送人走出废弃厂区后,支寐无还关心了一下对方:
“你现在看不见东西还能回去吗?”
道之罘沉默了,然后就在朦胧中发现眼前那抹玫红色消失了:
「人走了?」
他松了口气,可眼前确确实实是一片模糊,什么都分不清,只能心惊胆战地拿脚摸索着前进,这种感觉有些屈辱,可当下也是无可奈何,正全神贯注着找路时,一个重量落在了自己肩上,他吓了一跳,惊恐地回身确认——是那抹玫红:
“我找到了一副,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震惊之余,道之罘接下对方手里的眼镜,粗略看下来确实是自己的那副,心里正高兴着,然后戴上去,让眼前的世界恢复清晰——
对面站着一个竖着马尾、正对着自己笑的女性,那个画面看起来很温暖,让道之罘再一次莫名想起阿标说过的话:
“特别像是一团火焰。还香香的,反正看起来整个人都很漂亮,像玫瑰花似的。”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会用“玫瑰花”这个词来形容这个女生了,她的确明艳、爽朗,像是朵根茎笔直又立满不可侵犯荆棘的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