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洄继续看向窗外,久久无言。
宋瑜又道:“你身上的毒,滋味不好受吧?”
陆沅心头一跳,郑洄这样,竟是因为中毒么?
沉默许久后,郑洄哼笑了一声:“刚开始确实不好受,后来筋脉全断了,也就不难受了……”
“临仙宫商队屡次遭劫,内门弟子遇害,谭北往不知所踪,我当是天一阁这些年长进了不少。”
郑洄低下头,语气有些悲凉:“很多年前有一个穿着黑色披风的男子找到我父亲,他们谈了很久,我躲在窗外,只看到那人的手背向上寸许,有一个类似火焰的刺青。”
“据我所知,近些年,我父亲一直听他的指示行事,天一阁也因此壮大了不少。”
宋瑜垂下眼眸,看着茶壶里缓缓上升的白气出神。
陆沅道:“郑公子,我听说有一天夜里,天一阁带回了几个渗血的箱子,算算时间好像就是临仙宫商队最近一次遇袭的那一天……敢问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林不屈目光看向陆沅,他并不知道这人的身份,只以为是跟在少主身边的随从。
听他问这话,心想这人还挺聪明的,比之前那个锦书强多了。
郑洄的目光落在矮桌上的小碗上,那碗里装的是保他性命的寒血灵芝,没有了女子腕中血的滋养,它逐渐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像周围散发着丝丝寒意。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见他久久不说话,陆沅又问道。
“那我换个问题,里面装的是临仙宫弟子吗?”
气氛一时紧张起来,郑洄突然咳嗽了几声,缓了一会儿才道:“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林不屈才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陆沅看了一眼宋瑜,刚好与之目光相对。
“你房中那个密室,里面有几间房?”陆沅追问道。
这次郑洄回答得很快:“两间。”
“都关了人吗?”
“没有,有一间是放杂物的。”
陆沅微微抿唇,下巴不自觉地收紧,难道他看错关山月了?
手指不自觉地扣着桌沿,指甲划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宋瑜握着他的手仔细检查了一下,“晚点我帮你把指甲剪一下。”
林不屈十分欣慰,看来少主也很关心下属啊,宫内弟子还传言少主手段狠戾,冷漠如冰,果然还是眼见为实。
陆沅不懂林不屈为何突然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疑惑道:“林掌事,你怎么了?”
“没事。”林不屈心想,跟着少主这样的主子确实是一幸事,对下面的人关爱有加,想来赏赐也不会少……
嗯,他要努力干,然后争取调回总部去!
这景州他真是待够了,还是云州逍遥自在。
当然,他心里这些想法,宋瑜和陆沅自然是不得而知了。
“有些话,我想和宋少主单独说。”郑洄突然道。
陆沅一顿,随即道:“好,林掌事,听说清风楼的茶点不错,不如带我去尝一尝?”
“嗯,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林不屈顺手带上了门。
“我年少时就听说过你,宋瑜这两字如雷贯耳,像是一座压着人的大山,让人喘不过气来。”郑洄全身无法动弹,只能背对着宋瑜说话。
宋瑜:“……”他貌似没有很大年纪,今年也就只有十九岁,还有几个月才及冠。
郑洄也不管他是否做出回应,只是呵笑一声:“不管我怎么努力,在他的口中,我永远都不如你。”
“你看到我如今这样,其实在你十五岁突破金刚境,名声大噪的那一年之前,我还不是这个模样,从那以后一切都变了。十年前,我不过是于武道一途资质平庸,但君子六艺我样样都行,只可惜生在江湖世家,这些东西在他眼里,只是玩物丧志。”
宋瑜心想,郑洄口中的“他”大概就是郑齐吧。
“我拼了命的修炼,只为了能得到一句认可。四年前,我以为终于可以突破金刚,可是没想到……”郑洄的情绪低落起来,“炽火毒的滋味,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宋瑜神色微顿,这一次终于开口问道:“你是四年前中毒的?”
“是啊,区区四年,我就成了这副模样。不得不承认,我就是比不上你,你这样的人命硬,连炽火毒都奈何不得。”
郑洄接着道:“小时候有个天下第一的爹,为你寻尽至宝,入道后天赋异禀,世间无人能及。”
宋瑜没有说话,他不相信郑洄只是为了吹捧他。
但是有一点,郑洄没有说对,他能压制住炽火毒,除了幼年时有灵丹妙药以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毒是下在段音体内,又得宋忧及时利用双修之法为她解毒。
只不过那时她刚好怀着宋瑜,腹中孩儿难免被波及。
“你是如何中毒的?”宋瑜问道。
“一个女人,一杯酒。”郑洄言简意赅,听起来有些萧索的意味。
宋瑜再次沉默。
“你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吗?”郑洄许是话说多了,声音有些嘶哑,“炽火毒到底是怎么来的?哪怕是圣域,他们也解不了这等奇毒……”
炽火毒这东西,就好似是专门用来对付武道中人的。
经此提醒,宋瑜这才想起来,双修解毒之法,还是宋忧自创,几大长老改良的。也就是说,除了临仙宫,几乎没有人知道有双修功法,可以解炽火毒。
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江湖,各大门派竟然一无所知。
“化元丹确实是好东西……”郑洄神色漠然,食指挣扎着在轮椅扶手上动了下。
宋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来他以为自己是吃了化元丹才解毒的。
时至今日,郑洄全身筋脉尽断,体内无一丝内力,双修之法也救不了他。
哪怕是化元丹,对他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郑洄看向远处,目光带着几分悲戚:“你可曾听说过,武道三宝?”
宋瑜心头一跳,说了这么多,终于到重点了。
“那个黑衣人的目的,就是要集齐三宝,一统江湖。”郑洄提醒道,“我离开天一阁,他一定会知道,担心控制不了我父亲为他办事,必定会有所动作,各大门派要当心了。”
宋瑜敛了神色,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扣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谭北往失踪与那黑衣人有关?”
郑洄不确定:“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天一阁没有动过临仙宫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