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无意之举,竟也结了一桩善缘。
陆沅心生感触,想到第一次来云州时的心境。
那个时候真心陪着他的,只有这一匹老马。
这一次回来,他却是得到了有情郎,老马也遇到了新主人。
这一切都很不错。
陆沅看着高耸入云的石阶:“那时,我就是顺着这台阶爬上去。”
宋瑜站在他身边:“如今想再爬一次?”
陆沅连连摇头:“不想,但是我有点东西落在下山的那条路上。”
是他身为云州节度使的信物,还有几件衣物。
不过现在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之物。
“罢了,那东西也没什么用。”陆沅转身往回走,“走吧,从山门回去。”
宋瑜和他回到入口处,没想到锦书竟然还在那等着。
陆沅疑惑:“锦书,怎么还等在这儿?”
锦书欲言又止,看向宋瑜,目光有些委屈。
宋瑜没说话。
陆沅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什么时候仪态这么好了?站得这么直。”
锦书撇撇嘴:“我刚从烛照司出来,姜随长老闭关,现在掌刑的是方仪,这厮心黑手毒,把我往死里抽啊!我这背上伤口交错,血淋淋的,这腰弯不了一点!”
没想到这么严重,陆沅猜到锦书会受罚,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悄悄跟宋瑜说了声:“过重了。”
宋瑜扔出一个瓶子,里面是碧元丹。
锦书手忙脚乱地接住,看这样就知道少主还没有厌弃了他,顿时放心了不少。
临仙宫内喜气洋洋,众人十分忙碌,大门上的漆重新刷了一遍,油亮油亮的。
陆沅揉揉眼睛:“这是怎么了?”
锦书连忙解释:“少主和少夫人,大婚在即,自然是要准备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这才八月中旬。”陆沅心中想着,莫非记错日子了?
若月远远迎了上来:“早早准备才好,快,给少主和少夫人量体。”
丫鬟婆子蜂拥而上。
陆沅老实任人摆布间,听到若月说:“之前就是用旧衣大体比划着裁衣,现在量一量,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什么衣?”陆沅挣扎着问。
“自然是成婚礼服呀。”若月难得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陆沅:“……”竟是把这茬给忘了。
于是也老实配合起来,不再乱动。
好不容易忙完,丫鬟婆子退开了去,陆沅才张着嘴大口呼吸。
实在是五花八门的香粉,把他给憋的。
临仙宫给的香粉自然上好的,但是好闻归好闻,架不住一人一个味儿,然后全聚在一起啊。
陆沅心有余悸,还好宋瑜不爱用香粉。
这也算是一点安慰了。
周茹也来了临仙宫,陆沅想着再累也得去给长辈请个安。
这一趟回来,周茹倒也没说他。
只是说明日开始,要亲自教他一些礼仪规矩。
毕竟以后也是嫁给别人家,不比在自己家里那般由着性子胡来。
段音看着两个孩子,心中也很是欢喜。
“回来就好,省得我老挂念你们。”
宋瑜看了一圈,没发现宋忧的身影:“父亲呢?”
段白瞪他一眼:“一回来就找你爹!”
宋瑜:“……有事。”
段音挥挥手:“后山。”
宋瑜拜别两位长辈,留下陆沅陪她们聊天。
后山竹林。
宋忧靠在一块儿大石头上饮酒,听见脚步也不回头。
“你这轻功退步了。”
宋瑜顿住脚步:“我是怕突然出现吓到您。”
宋忧半坐起来,颇为无奈:“我好不容易出来躲个清闲,你小子过来干什么?”
宋瑜不解:“谁不让你清闲?”
“唉,你娘天天都要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问我哪件好看,喜宴上穿哪件……”宋忧眉宇间染上一抹愁色,这位纵横天下的正道魁首,可能还从未因什么事情如此烦恼过。
“那堆衣裳明明一模一样,就是扣子不一样,她非要我说出个一二三来,当真是无理取闹。”
宋瑜:“……”
还好陆沅不爱这些。
“我在景州遇到两个很奇怪的人。”他看向宋忧,眼神满是探究。
宋忧微微一愣,手中的酒葫芦随意扔在一边。
宋瑜走过去,坐在石头上:“谭北往的事,父亲在故意考验我。”
宋忧叹息一声:“你也长大了不是,都要成家的人了,总不能时刻躲在老爹的羽翼之下,我只是想借这件事告诉你,人心复杂,江湖上的事也并非是非黑即白的。”
宋瑜微微低头:“你不老。”
宋忧:“……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你好歹是我临仙宫的少主,不能被人看轻了去。”以他的功力,再撑个二百年不是问题,但他还是想让宋瑜尽快成长起来。
宋瑜撇撇嘴,难得有几分孩子气:“那爹可以直说,没必要这样折腾人。”
“我还不知道你小子,懒得家门都不出。”宋忧哼一声,“要不是为了陆沅,我看你这辈子都不会想踏出家门一步。”
宋瑜只道:“外面有什么好,不如家里。”
宋忧叹息一声:“这次在景州,遇见顾家那小子了吧?”
宋瑜没说话,他接着道:“那小子经常寄信来,一口一个姨母把你娘气得,都不烦我了。”
“圣域到底怎么回事?”宋瑜还是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是想问你娘和顾夫人的事……”宋忧摆摆手,“这个你想知道,你只能去问你娘。”
夫妻之间也理应有所尊重,对方不愿意说的事情,宋忧也不会自作主张。
“她们之间有误会,我也是近一年才知道。”宋忧叹息一声,“我每次想和你娘提,她都要急眼。”
宋瑜道:“其实顾宁也来了云州,只不过被一句‘圣域少主与狗不得入内’给拦在门外了。”
宋忧先是惊讶一瞬,随即大笑一声:“是你娘亲的作风。”
“她这个人好面子,心里有怨气,只能慢慢解开了。”宋忧有时候也不知道段音如此脾性,到底是好是坏。
不过不管好坏,都是他的夫人,他只是不想她在心里和自己怄气。
宋瑜垂下眼眸:“其实娘在意的事情,是当年的杀母之仇和炽火毒的事。”
“你知道?”宋忧有些惊讶,随即又想估计是顾宁跟他说的。
这个事情不说开,真相不浮出水面,她们之间很难有缓和的余地。
宋瑜起身打算回去,他看了宋忧一眼,对方挥挥手道:“散散酒味儿,这样回去她又要和我闹。”
宋瑜勾了下唇角,曾经他以为父亲是真的烦娘亲,直到他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才发现这不过是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