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个老小区,但当年能在这里买得起房子的,也是有些钱或权的,所以物业一直都很给力。
保安来的很快,在外面询问那个敲门的人是谁。
徐有志扯着大嗓门叫,“我是谁?我是那老太婆的亲生儿子!唯一的儿子!”
于老太听到这话,猛然冲过去开门,看到门外剃着平头,一身朴素的中年男人,苍老的眸子里凝聚水雾。
但她并没有亲昵的举动,反而是颤着声音驱赶,“我儿子早就死在外头了,你给我滚!”
徐有志直接往屋子里闯,把于老太挤到一边,瘦弱的老太太险些摔倒,赵盼盼眼疾手快过去扶住她。
于老太一把将赵盼盼推出去,啪的一声关上门。
屋子里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赵盼盼有些担心的敲门,保安长叹一声,“赵女士,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种事情,还是别掺和了,是人家的家事。”
赵盼盼担心于老太大病初愈,这徐有志也不是好说话的主儿,万一给老人家气出来个好歹……
“于奶奶,你刚出院,别动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回应她的,是东西砸向门的碰撞声。
保安摇头,“听小区其他老人说,于老太家以前可风光了,光是房产都购置不少,加上后来城市规划拆迁,在90年代就有上亿的资产,但是这儿子没出息啊,不光吸——还染了赌,被人设局,一晚上就能输掉两栋楼,欠了太多钱还不上,于老太变卖不少资产捞儿子。后来徐有志吸的厉害,也是于老太亲自报警抓人的,当时端掉一个窝点,引起不小轰动呢……”
赵盼盼震惊之余,瞬间明白为什么徐有志出狱后对于老太会是这样的态度。
他只看到母亲六亲不认,却不明白如果不是于老太大义灭亲,他深陷其中怕是命都保不住。
“老太太一个人守不住那么多家产,被亲戚们霸占不少,光是徐家那边的人,就一直拉横幅说她克死丈夫又要害死儿子,老太太差点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上亿的资产,如今只剩下一栋楼和两套房,这其中的艰辛,让人不敢深想。
赵盼盼觉得,老太太如果真的不爱自己的孩子,这些年大可以变卖所有的房产,然后到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开始新生活,可她一直守着老房子,似乎就是为了等待这个迷路的孩子回家。
屋内的打砸声,谩骂声还在继续,赵盼盼做不到眼睁睁看着。
“叔,你带工具了没?”
保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工具?”
赵盼盼指向门锁,“老太太要真的再进鬼门关,我们心里能过意的了吗?不管怎么说,得有人在旁边。”
赵盼盼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她向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于老太没给过她笑脸,但对她是有很多善意的,她真做不到冷眼旁观。
保安没有权利撬业主的锁,赵盼盼就把工具拿过来自己砸,保安在一旁给技术指导。
等门打开,赵盼盼看到了有史以来最狼狈的于老太,她坐在一地狼藉的客厅,花白的头发散乱,正红着眼抹泪,徐有志把屋子里能砸的不能砸的全给砸了个稀巴烂,嘴里骂骂咧咧,尽是诅咒。
赵盼盼赶紧把老人从地上扶起来,护在身后,“大哥,你心里有气我理解,但你也一把年纪了,说话做事之前动动脑子行不行,这是生你养你的亲妈,没做过一点对不起你的事!”
于老太面如死灰,“他要是有脑子,就不会被人坑到那种地步!”
赵盼盼:“……”
徐有志:“死老太婆,你——”
啪!
赵盼盼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听到徐有志骂于老太,冲上去就甩了他一巴掌,“嘴巴放干净点!”
徐有志反手就要打回去,看到赵盼盼挺着个大肚子,手举起来又放下,“要不是老子不打女人,今天非重新教你做人!”
赵盼盼算是看出来了,徐有志外强中干是个窝里横,“那你还挺有原则的,表扬你一下。”
徐有志瞪眼,他很想骂回去,或是发个狠打回去,但赵盼盼这突如其来的表扬,让他憋红了脸也没想好反驳的词儿。
他只是气,气老太太居然为了一点钱,就把他给出卖了。
让他坐牢这么多年,对她有什么好处?
“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这老太……”
看到赵盼盼举起巴掌,徐有志下意识缩了下脖子,底气有些不足,“……老太太……她光忙着做生意,根本就没有照顾过我,我是保姆带大的!她要是赚钱都给我花也就算了,关键是,她因为点钱,就让我去蹲号子,受了这么多年的罪,我……我就是要个说法!”
赵盼盼比他嗓门更大,“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容易吗?她赚钱没有给你好的物质生活吗?你要是上进懂事,她怎么举报你?还不是你自己不争气,做违法犯罪的事儿!”
徐有志脖子上青筋暴露,但憋不出来一句话,违法犯罪,他的确做了。
可任何一个人举报他都没那么生气,偏偏是自己的亲妈,这些年在局子里,那些一起被抓的哥们儿没有给过他半点好脸色,他在里面过的太辛苦了。
赵盼盼看穿他的心思,“还是那句话,你要是行得正坐得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进不去!”
“你!你……”
徐有志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竟然有些委屈一撇嘴,看向自己母亲。
于老太也没给他好脸色,“没脑子的东西,滚!”
徐有志仗着那股子愣劲儿回来找事,嚣张的气焰下去之后,反而没能耐继续质问什么了。
毕竟他的确是走了歪路,再被质问下去,他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真被赶出去,他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
看着家里的陈设几乎还是十年前的样子,徐有志鼻头忽然有些发酸,他从小吃穿不愁,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哄着供着,他没见识过什么险恶,的确想法简单。
在里面改造了十年,临走的时候被挑拨说出来要先跟母亲要个说法,他就真的来了。
现在接连被骂没脑子,他也有点心虚,“妈,我饿了。”
于老太心头一颤,满是心疼,但老太太一身铜皮铁骨,不想就这么原谅逆子,正想开口赶人,赵盼盼抢先开口,“你,赶紧把家收拾好,我跟于奶奶去楼上给你做饭。”
“哦。”
徐有志弯腰去捡地上的东西。
于老太抿了抿嘴,终究没有说什么,跟着赵盼盼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