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淑芬一直在给三个孩子夹菜，尤其是陆明珠。

    “多吃点肉，看看你瘦的，你姑姑小时候那是没办法，缺衣少食，能养活大就不错了。你们这一代条件已经好起来了，咋还是这么瘦呢。”

    看得冯雅额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别说得好像自己虐待孩子似的。

    “妈，孩子们吃得挺好的。”

    宋清风看了一眼虎头虎脑的两兄弟，再看看瘦弱的陆明珠，嘴角扯了扯，是挺好的，偏心也明晃晃的。

    尤其是在看到陆明珠小心翼翼的眼神时，他的心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他在陆明珠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饭后，冯雅想叫陆明珠进去帮忙，被张淑芬给拦了。

    “她就四岁，能帮什么忙，我来。”

    冯雅：“妈，明珠很能干的，四岁也不小了，能做不少事情，我也是从四岁就开始干家务了。你和爸大老远过来，哪能干家务啊，这些活交给我就行了。明珠，既然你奶奶心疼你，你就不用帮忙了，去看着弟弟，别让弟弟往地上爬，弄脏了衣服。”

    “好的妈妈。”

    宋清风就看着陆明珠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明光，在陆明光想要往地上爬的时候拉住他，哄着他坐在凳子上玩儿。

    陆明光不高兴了，抬手打她，她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轻声哄着他高兴。

    宋清风站起身，招呼三个孩子，“走，姑父带你们去买东西，你们谁来给姑父带路啊？”

    陆明辉眼睛一亮，赶紧跑过来带着弟弟妹妹跟着宋清风出门。

    陆大力也跟着一起去。

    军区里有个小的供销社，供家属们平时买东西的，品种还挺齐全。

    三个孩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柜台上的零食，但谁也没主动开口索要。

    宋清风给拿了一些饼干、奶糖，看到麦乳精和奶粉，又拿了两罐麦乳精和一罐奶粉。

    陆大力要抢着付钱，被宋清风给拦了。

    “爹，这就不用跟我抢了，就当是我送给三个孩子的见面礼。”

    陆大力知道他现在不差钱，也没跟他继续抢。

    回到家，冯雅看到宋清风给买的东西，眼睛都直了，陆文也没告诉她这妹夫出手这么阔绰啊。

    “快谢谢姑父。”冯雅推了推大儿子。

    陆明辉仰头看她一眼，“妈妈，我们已经谢过姑父了。”

    “哦哦，那行。爸妈，清风，你们要不要去澡堂洗个澡？”

    宋清风在火车上待了三天三夜，早就忍不住了，刚才去买东西时，他就跟人打听过澡堂的位置，本是准备把三个孩子送回家后就去洗澡的，既然冯雅主动提了，他自然答应。

    陆大力和张淑芬也要去，冯雅想了想，索性带着全家人一起去了。

    路上遇到熟人，冯雅就说是婆家人，特意来部队看孙子孙女的。

    还有人看到宋清风，找冯雅打听他的情况。

    “那是我男人的妹夫，早结婚了，甭惦记了。”

    那人闻言，直叹可惜，她原本还想着把自家妹子介绍给宋清风呢。

    冯雅看了宋清风一眼，这皮囊看着确实挺吸引人的，听说家里还是京市的，父母是双职工，她那小姑子挺有福气，竟然找了这么好条件的男人，不像她，找的陆文就是个表面光，津贴有三分之一要寄回家去。

    可今天她看着婆家人可不像陆文说的条件那么差，说不定是在跟陆文哭穷呢，就跟隔壁老张的父母似的，回头等陆文出了任务回来，她要跟他好好说说津贴的事儿。

    ……

    晚上睡觉，宋清风是住在陆明珠睡的小房间，陆家二老则是睡陆明辉和陆明光兄弟的房间，冯雅带着三个孩子睡。

    这边有炕，睡着一点都不冷。

    宋清风躺在床上，一时间有些睡不着，在心头盘算着作坊未来的发展，最重要的是人手的培养，不能啥事儿都他亲力亲为吧，那铁人也要累垮的。

    既然陆文没事，爹娘在这里肯定待不了几天。要不明天给辛元白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托他买三张卧铺票？

    又想到陆瑶一个人在家，心里难免担心。

    正想着呢，耳朵动了动，凝神细听，果然听到了一声声压抑的哭声，不是他听错了。

    宋清风披衣起身，打开房门，就见冯雅板着脸坐在堂屋里，陆明珠站在她面前，哭得一抽一抽的，却不敢哭出声。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了冯雅一跳，看到是他，冯雅拍拍胸口，僵着脸说道：“清风，你怎么起来了？”

    宋清风看了一眼陆明珠，神色淡淡，“听到点动静，以为有老鼠就起来看看，大嫂，你这是在做什么？”

    “这孩子半夜不睡觉老是翻来覆去的，吵得我头疼，我起夜她也要跟着，这不，说了她两句她就哭上了，小女娃就是娇气。”

    这番话，宋清风是一个字都不信，短短半天的接触，足以让宋清风了解陆明珠的个性——敏感、怯弱、内向、寡言但听话。

    这是长期生活在压抑的环境下造成的，冯雅平时对她肯定不咋样，不然养不出这样的个性。

    “清风，你赶紧去睡吧，小孩子哭两声就好了。”冯雅尴尬地说道。

    宋清风又看了陆明珠一眼，小姑娘已经不哭了，低着头站在那儿，肩膀微微颤抖，充满了不安。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温声说道：“大嫂，小孩子难免有顽皮的时候，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再不睡，孩子容易长不高。”

    “哎，知道，你去睡吧，我们也睡了。”冯雅说着，拉着女儿进屋。

    宋清风摇摇头，进屋去睡觉。

    第二天一早，不等宋清风问出回城日期，陆大力就主动说了要回去了。

    “那行，我等会儿去给朋友打个电话，托他给买三张卧铺票。”

    陆大力点头，也没坚持要坐硬座——他和妻子年纪都大了，硬座真吃不消，没得因为省那么几块钱把身体给弄坏了。

    张淑芬自然是女婿说什么就是什么，“好。清风啊，你帮我问问这里能不能去城里，我想给三个孩子买些东西，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大儿子的工作注定了他们不能时常团聚，大儿媳自己带孩子也辛苦，既然来一趟，那不如多给孩子们买点东西，回头再给儿媳留下些钱。

    宋清风直接去找的冯雅，知道他们要去城里，冯雅立刻托人想办法让他们搭上了采购车。

    陆家二老在城里大采购了一番，把身上带的布票全部换成了布，又买了不少零食、两罐奶粉和麦乳精，这才心满意足地回来。

    结果还没踏进院门呢，就听到了孙女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