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枫和吕一鸣的婚礼引起轰动,不是因为规模盛大,而是因为方式独特。两个爱情长跑十年之久的人,两个年龄不相仿,倒挂的人,两个依然单纯的人。在人们对物质追求愈发强烈的时间段,却是发出了诗的吟咏,这样的相拥令世人侧目。这才是生命栖居的样子。
婚礼上最引人注目的是吕程,他一直站在邱枫身后,牢牢地揪住婚纱的一角,一脸的庄重,简直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
再就是吕逸飞,他竟然当着在场的所有人,赞美着儿媳。感谢她带大了吕程,而吕程不是她所生。这样的坦白让在场的人惊愕,却也有不少人很钦佩。
在吕逸飞心里,邱枫身上有青莲的魂,她心里有大爱,是现在的年轻人中不多见的。
整场婚礼,吕逸飞都没有太多的笑容,显得过于严肃了。后来他对吕一鸣说:“我担心你会让我闺女吃苦头”。
本来,吕一鸣想大操大办,但邱枫说,已经在山东办过一次了。北京都是熟人,不用弄那些虚头巴脑的,让他出个新颖的方式,让人记一辈子的方式。
吕一鸣一下就想到在青岛邱枫家里,那是两个人的初恋。对邱枫来说,这初恋来得足够晚,让她不能不死命地抓住。
两人在那座民国老宅里,谈文学,朗诵诗歌,邱枫那时才知道,吕一鸣是一个文学青年。号称“地下青年思想家”,也才知道他敬仰诗人穆旦,保存了最早的朦胧诗杂志《今天》。两颗心被诗的红线牵到一起。
邱枫从那时候起,变得年轻了,不再在意什么职务,什么学历,她只在乎吕一鸣的所思、所想、所为,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从这种帮助中她找到自己的方向,从纯文学转向学经济。关注市场,直到现在读博士,学的也是经济。
但她没有忘记,也无法忘记跟吕一鸣一起朗诵诗,一起在海边踏浪。自从跟吕一鸣走到一起,她再没一个人去过海滨。她会带着关爱和群芬、群芳一起去海滨;会等待着吕一鸣的到来,带她一起去海滨。
人生的意义就是有一个你惦记的人,你总想助他一臂之力的人,而他也把你放在心底,总惦记着你。
婚礼过后,许多娱乐纸媒都发了报道,吕一鸣的策划人地位再一次被认可,知名度再度飙升。邱枫于是有了挽留他的想法,觉得他继续留在北京也许更好。九七回归,北大百年校庆,都指日可待了。吕一鸣留在北京也许更能扩大公司影响。
但邱枫不知该怎样跟吕一鸣开口,担心他觉得自己结了婚就想把他拴在身边。
柳枝陪邱枫来妇产医院做产检,医生见她拽着柳枝的衣服,一定要柳枝留在检查室里陪她。医生的目光在镜片后面都那么咄咄逼人,那种严肃中透露着不屑的表情,让邱枫心都发抖。
医生都有一种职业习惯,爱从年龄去定位一个人的个性,觉得年纪大的人就应该沉稳,自立。她肯定是认为,邱枫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像个小女生一样。医生还有个不好的习惯,一旦看这人不顺眼,下手就重,看人觉得细皮嫩肉可人疼,手上动作就会轻。所以,邱枫把柳枝留在身边是对的,那位医生下手时重了,邱枫不由得叫出声。当然,她很不好意思,差点儿向医生道歉。柳枝在一旁看不下去了。
“你就不能轻点儿吗?”柳枝埋怨道。
“有什么大不了的,到生的时候比这疼得多呢。再说又不是头胎。”医生不屑地嘟囔着。
柳枝来不及跟医生计较,她转头看着邱枫,脸上流露出惊奇。
这时,邱枫脸腾地一下红了,她这时又后悔让柳枝留在检查室里了。
医生没有什么吩咐,简直就是用眼神把邱枫赶出了检查室。邱枫的泪在眼圈儿里转,她强忍着,脚拖着地,步子沉沉地走出检查室。直到坐在大厅的木制长椅上,邱枫还感觉难以忍受的刺痛在下身一阵阵袭击着自己。
“枫子,你感觉怎么样?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咱们谁跟谁呀?”柳枝轻轻抚弄着邱枫的肩,一边说道。
“头胎被我打掉了,那时候有一个办不了户口的吕程,还不够棘手啊。后来怕怀孕,一直吃避孕药,半年前才停药,没多久就怀上了。我就是担心这个孩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然,才不来遭人白眼呢。” 邱枫的语气里有焦虑,也有哀怨。
“啊?你?你怎么可以这麽糟蹋自己啊?” 柳枝语无伦次,语调却高了不少。
“枝儿,算我求你,这事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答应我。” 邱枫脸色泛着惨白,目光里是满满的乞求,让她显得可怜、无助。
可柳枝觉得,今天就应该是吕一鸣陪着邱枫来检查。邱枫为他吕一鸣所做的牺牲,应该让他知道。但看看邱枫的脸色,她觉得就是劝,也不能现在劝,要挑个时候。
长期服用避孕药,对妇女产生的身体伤害是很严重的。这邱枫当然知道,那时候她脸色变得苍白,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她不得不靠化妆来遮掩。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透露出疲惫和虚弱。身体逐渐变得虚弱,食欲不振,时常走到食堂门口,又转头回宿舍了,头总是昏昏沉沉地。月经周期也开始紊乱,时而提前,时而推迟,出血量也不稳定。她自我安慰,也许是北京、青岛来回跑太劳累了,但她忍不住在网上搜集资讯,越发感到焦虑和不安,担心自己的身体真的会出现问题。
她知道自己变得易怒和敏感,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而发脾气,最终还是去看医生了。医生告诉她,长期服用避孕药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包括内分泌失调、月经紊乱、情绪波动等。医生建议她立即停止服用避孕药,并采取其他避孕措施。其实医生说的,她早就心知肚明。
可吕一鸣更是天南地北地跑,两人的相聚显得异常珍贵。尤其吕一鸣从广东到青岛与自己欢聚,她总是提前几天就为他准备吃的,总感觉他离了自己就吃不好饭。可吕一鸣却总是对她更感兴趣,吃什么都无所谓。
她当然知道,吕一鸣来青岛好多次,也问过自己身体怎么样,他的言外之意邱枫心里是明白的,可是她的等待,吕一鸣并不明白。邱枫一直想等群莉结婚,觉得那时自己再和吕一鸣结婚才名正言顺,可在吕一鸣看来,群莉早就抛弃了他。
唯一让她心安的,就是吕程。她并不觉得是自己教育得好,她觉得是吕逸飞一直陪在吕程身边,这孩子才会有那么多的爱心,而他的聪明都是群莉和吕一鸣给的。每当她这样对吕一鸣说时,都会被一阵风暴般的爱洗礼,她感觉面前的吕一鸣就是一座山,令她窒息,却不愿停下探索的脚步。
晚上,在军队大院吕一鸣的家里,大哥大嫂带着孩子,还有其他在北京的,能来的哥哥姐姐们,都带着孩子来了,邱枫从中午就开始忙,吕程一直都在厨房和客厅之间跑来跑去地,每次都向吕逸飞汇报着妈妈在厨房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吕一鸣呢,每次看见这小子进厨房就往外赶。
“去去,到外面陪着你爷爷去,别在这儿掴乱。”吕一鸣习惯了这样跟儿子说话,似乎这样才有老子的派头。
“爸,你干嘛总哄我走,我得替爷爷监督着你,看看你有没有欺负我妈妈。”吕程调皮地说。
“嗨,又找揍呢是吧?”吕一鸣说道。
他瞪起了眼睛,把手在围裙上捋吧捋吧,冲吕程扑过去。
“唉,别闹了,哪儿有你这麽当爹的。?去,儿子,听话哈,去客厅陪着爷爷去,等着妈给你做好吃的。啊。”邱枫对吕程说话的口气一直都没变,还像吕程 小时候一样。
“他都多大了,你还这么哄着他,他又不是个吃奶的孩子。”吕一鸣看着儿子一蹦一跳地出了厨房门,随口说道。转头一看,枫又在悄悄抹着眼泪。他赶忙走过去,轻轻抚弄着她的肩。
“你要不先去沙发上坐会儿吧,我让我姐她们弄。求你了,咱别哭了成不?要不我老爸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个半死。不是,我又说错话了吗?”吕一鸣央求着。
“没有,我就是一想起孩子要走了,心里就不好受。等一下他们要是问,你就说我切葱头辣到眼睛里。”邱枫说。
“得嘞,咱们的大教授也会撒谎哈。你还是光动嘴吧,我干,真把你累坏了可不得了。”吕一鸣笑着说。
“不是你说的,儿子考的这个学校好吗?想他了周末就打火车过去看看他呗。”吕一鸣说。
“什么屁话,她挺着个肚子怎么去看。”话音未落,吕逸飞已经领着孙子站到了厨房门口。
“你们俩跟我到客厅坐着去,我有话跟你们说。这里让他们几个琢磨着弄,走吧。”吕逸飞说道。
他不容分说地把邱枫和吕一鸣拉出了厨房,坐到沙发上吕逸飞就开了腔。
“我说你小子就别去什么广州了,就留在北京,打今儿起,就给我陪着你媳妇,直到你们的孩子出满月为止。不会做饭嘛,请个阿姨,调这样地给做,听见了吗?我跟你说话呢?”吕逸飞眼睛瞪着吕一鸣。
“爸,您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吕一鸣觉得挺突然。
“这是命令,你必须执行。没商量。“吕逸飞语气很坚决。
吕一鸣小声嘀咕着:”爸,我那边还有好多事呢,我------“
”好多事,你自己想办法。打今儿起,你就一件事,照顾好你媳妇。吕程嘛,你俩不用担心,我跟着他一起去成都。”吕逸飞说着,从沙发上站起身,回他自己屋里去了。
“爸,您放心吧,我都听您的。”吕一鸣在老爸身后喊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