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谁快不行了？

    王秋霞以为自己个儿听错了，直接是头昏脑涨站在原地差点反应不过来。

    院子里的众人也都愣住了，就连戚白也反应了一下才去开了院门，院门一开，李氏一下就扑了上去，“我的娘啊！爹在县城被人打了一顿，现在人已经快不行了！”

    王秋霞脑瓜子嗡嗡嗡的：“你说啥？！你再说一遍？他不是去晚霞镇吃酒去了吗？咋又去县城被打了？！”

    李氏显然也被吓傻了，双腿都打着颤儿：“娘诶，爹不是在县城上接了个活计！那天杀的县城现在可是乱了个套！都乱了都乱了！街道上面看见有钱的就去打砸抢烧的，官老爷那是压根就不管的！娘，你赶紧带着大胆儿回去看一眼吧！爹吐了好多血！医馆的大夫都说是没救了！”

    王秋霞这会儿才算是听懂了李氏的话……董厨子去县城做活计被人打了？然后直接就快要打死了？！

    董大胆虽然才五六岁大，可也听懂了这“死”字，睁大了眼上前抓着李氏的袖子：“你说我要爹要死了？！我爹好好地出门咋就要死了！”

    李氏平时就晓得她这个小叔子精明，眼睛闪过一丝阴霾：“是！要死了！”

    她这一路上震惊其实是震惊，但伤心反而还没发愁多，这爹要死了，这个家怕是就要分了吧？说起来她倒是恨不得先把这个家分好再过来喊人，天杀的，这个十里村也太远了，路上还经过了一大片坟地，差点儿没把她吓死！

    到了十里村还找不到人，一路打听才晓得戚家全家又出门来九里村了！可没把她累死！

    王秋霞突然听到这个噩耗，自然也是差点儿没有站稳，桐花眼尖，一下子将她娘扶住，院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了几句。

    桐花看见自家娘的手都在抖，心里也有些不得劲。主要是大胆也太可怜，才五六岁，就要没爹了吗？但是李氏这个人本就不靠谱，谁晓得这话里有几分是真是假的，但无论如何，王秋霞要回去了。

    她面色发白，嘴唇也有些嗫喏，“桐花，我和大胆这就回三里村了……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看看了。”

    桐花立马道：“娘，我和你一道回去。”虽说她对董家着实是没啥感情，但是毕竟也在董家住过几年，要是董厨子真不行了，这咋说也要回去看一眼，另外还有个心思桐花没说。她可太清楚董大郎和董二郎的性子了，董厨子要是死了，这个家立马就要散，那两人会给她娘好脸色吗？显然不会，她必须要跟着回去免得她娘受欺负了。

    桐花立马转身和戚白说了这话，戚白自然也是想都不想就点了头。

    其余人包括戚老头也立马道：“应该的，回去看看，有啥事你们都帮衬着。”

    王秋霞立马将自己的小包袱卷好，抱起大胆儿就准备出门了。

    临走前，李氏竟然还在看杜家院子里的那些兔子和野鸡，她自是不晓得戚家前两天席面的风光，如今看见这些都觉得挪不动步了，王秋霞见状是半点儿没好气：“你爹都要死了你还惦记着这些东西？！你可真是他的好儿媳！”

    一通骂骂咧咧将李氏脸皮子给臊红了！

    可这也不能怪她啊，家里的好东西大部分时候都会被大房抢去！他们也只有眼馋的份儿，这次出门吃席最后还是自家留下来看门，憋屈，简直别提多憋屈了！

    旁人不羡慕这些野鸡野兔，可她馋啊！

    桐花看见这一幕之后也有些无语，压根就没理她，众人收拾好东西立马就上了骡车朝三里村赶，李氏咬了咬牙跟上：“娘！等等我！”

    这一路上，戚白的骡车驾得很快，因为心中有事大家也一路无话，桐花一直紧紧握着她娘的手，一个时辰不到，骡车就到了三里村。

    这会儿分明是正午，村子里的人却没回自家去吃饭，而是都围在董家门口看热闹。

    董大郎和董二郎那两个货竟然任由这群人在门口指指点点！

    王秋霞气不打一处来站在院门口就吼了一嗓子：“都闲着没事干了是吧！”

    众人看见她回来了，纷纷让了道，董大郎和董二郎看见后娘，脸色也微微一变。

    王秋霞顾不上这俩蠢货，直接就进了屋里，桐花和戚白暂时没进去，在院子里站着，片刻后，屋里传来大胆撕心裂肺的一阵哭，王秋霞吼了一声：“都给我进来！”

    董大郎不晓得后娘发了什么疯，这个时候了还发脾气，进门之后脸色也不太好看，“你别瞎嚷嚷行不行了？外头那么多人！”

    王秋霞冷笑一声：“你还晓得外头那么多人，咋得，你不晓得你爹养病要安静，这么多人不知道赶？！”

    董大郎一噎，还养啥病啊……他心里头虽然也不好受，但是爹这模样，差不多已经没救了……

    “你小点声！大夫都来看过说是没救了，就让你和大胆回来看一眼，爹出殡的时候还要指望着邻居们帮忙的……！”董大郎压低了嗓音，王秋霞懒得看他，心里却为自己这个丈夫感到心寒。

    这就是他的好儿子啊，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着出殡送终了。

    王秋霞这会儿才低头看了看床上的人，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董大郎说的也没错。

    董厨子真的是不行了。

    那张老脸，现在已经被人打得是鼻青脸肿瞧不出原本的模样，身上也已经没了一块好皮肉，床边的盆里面还有刚刚吐出来的血水。

    这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难了。

    王秋霞说不上心思的滋味，虽然出门之前两人还大吵了一架，可这么多年的夫妻，还生了大胆，说是一分感情都没有那也是骗人的。

    看见前几天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气沉沉地躺在这，谁能受得了？

    桐花也受不了。

    她是继女，董家的饭碗是难端，但是好歹也让她活下来了，如今瞧见这么个人快不行了，心头多少也是有点不得劲。

    她悄悄拉住戚白的一根手指头，戚白也有些心疼地看了眼媳妇。

    他对董家没啥心疼感慨的，主要是心疼媳妇。

    他媳妇太善良了。

    董厨子撑到现在，无非就是为了看小儿子最后一眼，王秋霞抱着董大胆进去没多久，屋里传来一声嚎叫。

    董厨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