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说的秀才是一里村的一个教书先生，听说四五年前便中了秀才，原本也是有机会继续去府城的府学继续念书的，可谁知道家中一下遭了变故，没钱再供他读书了，无奈之下只好回村继续抄起锄头干农活，后来闲下来了，就开始开设学堂教村子里的孩子们读书。

    先前石头还是从他那边开蒙的呢。

    乔氏说的话桐花听了进去，心里默默盘算：“家中供个读书人出来要花不少钱吧？”

    这一句话便戳中了乔氏的心事，她叹了口气。

    “可不是吗，我家石头现在在县城的私塾里面，一个月至少都是一两银子的花销，再大一点考秀才就要去府学了，府城的学费更贵，而且你要吃要住吧，全是钱，这些还都是你一次考上的，那还有那么多学子一次考不上的，又有多少家庭能一直供下去？”

    这般解释，桐花便懂了乔氏和孙家平时的难处。

    要不说寒门少状元，都不用说天赋之类，单是这一个：“钱”字，都不知道能让多少人放弃的。

    桐花心头默默不语。

    一里村的秀才姓“庄”，听闻两人的来意之后欣然应允。笑道：“这好办，我之前也算是学过一点丹青，普通的这些都能画，我先画个草稿，你们看看行不行，如果可以的话，到时候再在木牌上面正式画。”

    桐花一开始还不晓得啥是丹青，后来才知道原来就是画画的意思，她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庄先生画画，纸笔都很贵，庄先生一开始都只在草稿上画，不过他寥寥几笔，出来的效果却是意外的好，包子和面都栩栩如生的，桐花也不知道咋形容，反正就是觉得，像。

    乔氏也拍手：“到底是秀才郎！真不错！”

    庄先生笑道：“能帮上嫂子忙就是最好了。”

    “哎呀，不必这么客气，就这样，妹子你看下咋样？！”乔氏转身问桐花，桐花自然也笑着道好。

    于是便这般定了下来，桐花道：“谢谢先生，我回头让我男人选一块合适的木板送来，麻烦您了。”

    庄先生笑道：“小娘子太客气了。”

    离开了庄家，桐花便问道：“嫂子和这位先生很熟？”

    乔氏笑道：“也不算是熟，就是从前他过得难，我家帮衬了一些，送了几顿饭和吃食，谁知被他记了这么多年，当时就是他非说我家石头有天赋，一定要送到县城去念书的。”

    桐花：“原来如此，也是嫂子心善，结的善果呢。”

    ……

    今日摆摊便也这般结束了，包子凉皮夹馍这些都卖得差不多了，还有腐乳更是俏得很，很快就没了，唯独那甑糕，大概是中午的时候觉得顶得慌，没卖完，不过也没剩多少了，桐花直接分成小份，直接送给二丫嫂，让带回去给舅舅舅母们都尝个鲜。

    回去的时候是大表哥和二丫嫂送自己的，两人也没拒绝。

    等到了十里村，遥遥的，大胆儿和黑蛋就来接她了。

    “姐！”

    大胆飞奔到桐花怀里，王秋霞和戚老头都走了出来帮忙卸东西，董大胆很不高兴：“姐，你之后摆摊能不能带上我和黑蛋，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汪！”黑蛋跟着叫了一声。

    王秋霞笑道：“惦记一早上这个事情了，非要说你不喊他，他也能过去给你帮忙。”

    桐花笑道：“也不是不行呀，但是你能早起吗？我摆摊可是起得很早哦。”

    “我能！我肯定能！”

    桐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成啊，那便这么说好了，明日你和我一道去。”

    “好耶！”

    回到院中，王秋霞依然把午食都准备好了，还十分关心女儿累不累。

    “没啥，就忙活一早上，下午就没啥事了。”

    王秋霞还是心疼，冲了一大碗的蜂蜜水让她喝，桐花心头也甜丝丝的。

    家里现下人是越来越多了，小小的院子也越来越满当了，就是戚白不在，桐花总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却被娘看出来了。

    王秋霞笑着去灶房炒菜了，笑道：“桐花帮我摘把小葱。”

    桐花连忙起身去了，王秋霞在灶房里忙活的时候道：“二郎没说啥时候回？”

    桐花：“说是三四天吧，县城远。”

    “这般久啊……不过也是，娘还没去过县城呢。”

    桐花笑了笑：“我也没去过，不过总归是有机会的吧。”

    王秋霞陪着女儿说话，免得她心里闷闷的，桐花忙起来之后的确就没空去想了。娘俩在灶房把午饭张罗好，就喊戚老头过来了。

    “就来。”

    戚老头这阵子开荒，也是够累的，王秋霞怪不好意思：“亲家公，您多吃点。”

    “太客气了妹子。”戚老头乐呵呵的，他这半年就没少吃。

    晌午吃猪肉青豆焖饭，青豆就是豌豆，薄薄的猪肉片煸出猪油之后加青豆稍微炒制一下中和腻味，最后将整锅的白饭倒下去焖一焖就好，简单快手，但是滋味却香极了。青豆吃起来脆生生但是又有些糯口感，清爽得很，米饭上被匀了猪油，吃一口就接着想扒拉第二口。

    十里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野菜，这秋天的枸杞芽和鱼腥草也是随处可见。

    晌午就凉拌了一道鱼腥草，吃起来生脆解燥，不过桐花不大喜欢这个味道，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王秋霞笑道：“你还真是和小时候一样，啥都能吃，就是不爱碰这个玩意！”

    “就是有股怪味道吗，我喜欢吃枸杞芽！”

    枸杞芽又叫甜菜头，口感微甜，不仅可以凉拌还能炒鸡蛋，都很爽口。

    焖饭配野菜，全家每个人都吃了一大碗，心满意足，桐花心里忽然想到戚白，不晓得二郎还在哪个山窝窝里面啃饼子呢。

    她笑笑，收拾了灶房之后就回房歇晌去了。全家晌午都会休息一会儿，桐花在炕上躺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怎么都睡不着，于是之后起来有掏出了账本。

    纸笔对他们乡下农户来说太贵了，桐花平时都用树枝沾了灶灰在草纸上写写，大部分时候甚至不写，因为家里就这些银子，她心头算一遍都是门清儿。

    不过今日去看了秀才家中的纸笔，这让桐花也有了向往……

    要是之后真有钱了，她也要买个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拨珠子，写字很难，但是也可以用纸笔记账，那种才是真正正在的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