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雨过天晴 不速之客上门
作者:边塞   天堂有个青年养老院最新章节     
    二筒以为自己眼花了。

    他弓着身子凑近了些,捡起来仔细研究了半天。

    细腻润滑,光泽明亮,椭圆形的种籽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包浆。

    红得发紫、发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突然一阵不规则狂跳。

    一个奇怪的念头挣脱淤泥的桎梏,从幽深的河底慢慢探了上来。

    湿滑的水草伸出粘腻的触手,想要将它按回去。

    二者沉默地拉扯,势均力敌。

    冷风吹来,裹挟着湿漉漉的气息,直往二筒脖子里钻。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那股劲儿一下子散了去。

    手一抖,皂荚籽重新跌回草丛中。

    几乎同一时间,头顶响起一声暴雷。

    瓢泼般的雨水从天而降,一转眼就幻化成凛冽的长鞭,抽得空气噼啪作响。

    密实的山林顿时罩上一层沉甸甸的白色水雾,能见度急速下降。

    秋季历来干旱的天堂坳,今年的天气竟如此反常。

    这铺天盖地的势头,绝对是百年难遇的景象。

    雨水瞬间湿遍全身,也迷住了二筒的双眼。

    手串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眉头紧皱,心急如焚地扒拉了几下,却怎么也找不到,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闪电穿过厚实的云层,从逼仄的缝隙钻出,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天堂坳山高林密,附近没有什么遮掩躲避的地方,很容易遭受雷击。

    无奈之下,只能先回老宅避避,等雨过天晴后,再来仔细搜查。

    二筒前脚刚走,几百米开外的粗壮皂荚树后就闪出一个人影。

    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沿着发丝滴落在那张黝黑的脸上。

    从眉尾到鬓角,从鬓角到下巴,又从下巴滚向脖颈,最终消失在衣领处。

    这人个子不算高,嘴唇偏厚,骨关节粗大,手上覆着烟黄色的老茧,看样子经常干体力活儿。

    一双眼睛明亮异常,纵使在这罕见的狂风暴雨中,也未减弱一分,就像夜空中的星星。

    他直勾勾地望着离去的二筒,直到那背影和雨幕融为一体,变成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

    脚下依旧一动没动,如同老僧入定了一般,仿佛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与他无关。

    ……

    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养老院气氛凝重。

    大雨足足下了一天一夜,势头才稍稍弱了些。

    白墙被洇得几乎变了颜色,一块深一块浅的。

    猛地看过去好像年代久远的皮影戏,演绎着天上地下的喜怒哀乐。

    所有人都清楚,青年养老院很快就会歇业,他们是第一批客人,也是最后一批。

    大家心中生出了类似的伤感,没人主动提起。

    该直播的直播,该捏泥巴的捏泥巴,该喝茶的喝茶,该煮饭的煮饭,该拾柴的拾柴……

    假装若无其事地享受着最后的静谧时光。

    楚洪涛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安定不下来。

    一年一度的摩托车越野锦标赛开赛在即,时间紧迫,要是再不走,恐怕会错过。

    但现在提出离开,似乎又有些不合时宜。

    见梁风荷像个机器人一样,将打湿的柴摊开来反复晾晒,他终于忍不住了,凑过去小声问:

    “你什么时候走?”

    “走?”

    二度失恋的后遗症不可小觑。

    原以为挥剑斩情丝后一了百了,没想到只要一闲下来,江上舟的身影就会浮现在脑海中。

    梁风荷只能拼命让自己忙起来,用身体上的疲惫抵抗精神上的伤痛。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一脸木然地看向楚洪涛,

    “为什么要走?”

    “你不是说……”

    楚洪涛琢磨了很久,觉得拉上梁风荷一起,比较好开口告辞,

    “要去我家食品厂上班吗?”

    当时不过强撑着一口气,给自己个台阶下。

    时过境迁,梁风荷尚在疗伤中,哪有心情考虑工作的事?

    整个人恹恹的,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再说吧……”

    “再说?”

    楚洪涛的声音顿时提了两个八度。

    活了三十几年,头一回为家族企业添砖加瓦,没想到梁风荷居然打了退堂鼓。

    他一下子急了,

    “咱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怎么能变卦呢!”

    “没变卦。”

    梁风荷有气无力,跆拳道黑带的凛凛威风荡然无存,

    “我只是现在没心思,想休息一段时间。”

    “告诉你,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开始一份新工作。”

    楚洪涛信口胡诌。

    当然,他并不是完全假公济私,实在看不得梁风荷一副带死不活的样子,

    “一个渣男,值得你这样吗?”

    “不值得。”

    梁风荷惨然一笑,眼圈毫无预兆地红了。

    她嘴唇微颤,嗫喏了好久,才沮丧地吐出几个字,

    “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无奈又无助,可怜巴巴的,像被风雨摧残过的花草。

    一时间,楚洪涛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

    ……

    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二筒一直惦记着那串出现又消失的皂荚籽手串。

    现在天彻底晴了,他准备再上山一趟,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梁风荷和楚洪涛僵持在那里,还以为二人生出什么矛盾。

    正打算上前关心两句,突然被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一个男人沿着泥泞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辨不出颜色的衣裳,两手空空,脸色黝黑,头发凌乱,厚厚的嘴唇上浮着一层白皮。

    看上去就像一个流浪汉,只有那双眼睛炯炯有神。

    二筒瞧这人面生,不像是天堂坳的乡亲。

    如此模样,更不能是来入住养老院的。

    楚洪涛将梁风荷拉到自己身后,警惕地打量着对方。

    男人目不斜视,当这几个人是空气。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大门口站定,细细打量了一番四周,随后伸长了脖子往场院里看。

    “你有事吗?”

    摸不清对方的来意,二筒小心试探。

    男人就像没听见一样,却稍稍抬了抬嘴角,像是笑,又像是不屑。

    场院里的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儿,起身看了过来。

    “青年养老院?”

    男人的目光转向那堵白墙,语气中带着不解和质疑。

    随后,他冷哼了一声,

    “谁允许你弄这个的?”

    谁允许?

    二筒有点儿懵,不知道这位大哥是什么来头。

    听口气很强硬,像是执法部门,但穿着打扮又差了十万八千里……

    男人似乎并不需要一个答案,眉宇间挂上隐隐的不满。

    他一把推开大门,抬脚就往场院里走。

    “嗳,不能进去!”

    青年养老院一天没结业,二筒就得为客人的安全负责。

    这人奇奇怪怪的,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他眼疾手快,一下子窜过去拦住对方的路,正色道,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说这话时,二筒迅速给不远处的楚洪涛使了个眼色。

    后者收到信号,将梁风荷手里的两根木柴抽了过来。

    虽然又短又粗,但好歹结实坚硬,作为防卫武器,聊胜于无。

    “我是干什么的?”

    男人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二筒看了好久。

    那双眼睛像是x光,又像带了钩子,几乎要将皮肤骨肉五脏六腑都刮扫一遍。

    二筒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毛。

    他到底得罪谁了?

    怎么莫名其妙的事一件接一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