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祸水东引
作者:来点杏仁   病弱嫡女,但手握江山最新章节     
    工部尚书尚明章忐忑不安地站在府堂之内,整个人如坠冰窖,血液几乎逆流。

    他今岁已经四十有五,这么多年为官以来,只有在面对两个人时感受过如此巨大的压力。

    一是先皇承文帝,二便是现任督公裴禧言。

    尚明章稍稍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向主座太师椅之上,那道身着墨蓝蟒袍、发束金冠的狠戾身影。

    裴禧言今夜是悄然离宫赶来此地府宅,只为同工部尚书尚明章,以及兵部尚书李成私下会面,商榷江南贪墨案一事。

    说是商榷,其实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尚明章与李成二人的意见,开口就是责问。

    尚明章额上冷汗直冒,不敢贸然接话,只好又用余光不着痕迹地瞟了眼身旁的李尚书,发现他面色虽也极差,但总体表现得比自己淡定一些。

    尚明章收回目光后,人却更慌了,心中暗骂怎么恰好是江南那边出了事,如果是陕北或者川原行省被揭发贪墨案,李成这不过而立之年的小辈定然也如自己一般方寸大乱。

    可偏偏是江南行省出事,那地方,可谓是整个工部的贪银窝。

    他伙同工部上下在那地方贪了多少银两,他自己都数不清。

    想到这,尚明章更为汗流浃背了,还没等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一道锋利的剑刃就骤然擦过他的脖颈,速度快得无从反应,尚明章连半分痛觉都没尝出,只觉一抹白光闪过,就见那剑刃早已收了回去。

    尚明章这才意识到身上发生了什么,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一摸脖子,发现一道鲜艳的血色从掌心流下,啪嗒一声,静悄悄滴在了地上。

    尚明章呼吸停了一瞬,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腿失力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湿了裤子。

    尚明章被方才那一幕吓得屁滚尿流,刚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就对上了前方一双满是阴鸷之色的眼眸。

    裴禧言眸中杀意尚未褪去,唇边笑意却不减,他抬手用指腹擦过剑身上的血,指尖猩红一片,语气讥诮而意味深长。

    “尚明章,你若是不想坐这工部尚书之位,本督公随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尚明章深深望着那张阴戾的面孔,脸色煞白,嘴唇发青,染了血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他心中无比清楚,裴禧言方才是真打算杀了他。

    尚明章颤抖着张开口,但一对上那双阴冷的眼睛,所有赔罪和求饶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什么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小太监熟练地为裴禧言递上一个干净的帕子,裴禧言接过素帕,随即只听“咣当”一声,那把滴着血的长剑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冷光。

    堂内众人皆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裴禧言一边面不改色地用帕子擦拭着手上的血,一边慢慢走近跌坐在地上的尚明章,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在瞥见地上那一摊黄色湿渍后,眉间拧出嫌恶的弧度。

    没有任何停顿,他抬起一脚直接踹在尚明章的头上,力度之大,将尚明章整个人直接踹飞了出去,狠狠磕在背后一排雕花太师椅上。

    冰冷的嗓音再次于府堂内响起。

    “江南那总督和巡抚二人手中的证据,本督公已经派人处理好了,不会再查到工部与兵部的头上……”

    他声调更低沉了些,“但本督公安插在江南行省的人手,算是尽数折在了你们两个废物手中。”

    裴禧言悠悠说着,阴冷的目光扫过旁侧,那里是已然自觉跪在地上的兵部尚书李成。

    裴禧言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成,眯了眯眼,一时之间,堂内寂静得骇人。

    李成察觉到头顶若有若无的审视,下意识脖子一凉,勉强稳住身形,呼吸却微滞。

    他将头再次低了低,手心冒出些微冷汗,只敢盯着自己面前那只鞋履。鞋履之上,是一件墨蓝色的华贵锦袍,袍服表面绣有一条徐徐盘旋的蟒蛇,蟒蛇阴森地盯着自己,正如悬在头顶的那道阴寒目光。

    李成一颗心提在喉咙处,接着就见裴禧言竟微微蹲下身。

    他咽了下唾沫,不敢抬眼与之对视,只麻木地感觉到,有张染血的锦帕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像是在逗猫一样。

    裴禧言盯着李成脸上沾染的血痕,神色薄凉,似笑非笑地对两人宣告。

    “本督公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把其他行省的手脚处理得干净些,不要再发生类似之事,否则……”

    他话音落下,正堂之内随即响起一声凄厉的痛嚎,李成立刻紧闭了闭眼,却被面前一只手死死禁锢着转向惨叫传来的方向,不得不被迫看去。

    只见裴禧言身边跟随的太监,已经面无表情地拧断了一位侍从的脖子。

    那侍从是跟了李家十数年的忠心属下,此刻头颅被拧成奇怪的角度,软软挂在脖子上,面上翻着白眼,不见瞳仁。

    李成呆怔在原地,惊惧不已地回过神时,只见身前那道蟒袍身影已经走远,回到了太师椅上。

    李成吓得在心底连连诟骂,这些阉竖果然要比寻常人更疯癫,活活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煞星。面上却老老实实地朝裴禧言跪拜于地,赔笑道。

    “督公大人,下官保证没有下次。”

    李成有意偏侧过头,余光不经意瞄向角落,想看看尚明章的反应,结果却瞧见他已经晕死了过去,于是心里又转为怒骂尚明章这老东西不争气,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裴禧言这疯狗。

    李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很快就想到一个祸水东引的主意,连忙满面愤慨地斥责道。

    “督公大人,说起这江南贪墨案,主要还是怪户部那位不知死活的楚尚书,要不是他把江南盐引的案子呈报上朝堂,事情也到不了如今的地步。”

    裴禧言闻言冷笑一声,瞥过他那幅愚蠢模样,一眼就看透了他的目的,讽刺道。

    “你和李民若是手段再利落些,也不至于让本督公费心劳神,来为兵部收拾篓子。”

    李民是前任兵部尚书,也是李成的亲爹,于万泰元年末致仕。

    裴禧言话虽这么说,但想到李成话中提及的那位户部尚书,还是面色不虞了几分,他眯起凌厉的凤目,话音一转。

    “不过……那位身居中立的楚尚书,倒的确是有点碍眼了。”

    就像此前同样身居中立的谢家一样碍眼。

    念头一经划过“谢家”二字,裴禧言神色微顿,不知为何,倏而想起了一道温文尔雅的女子身影。

    一想到那位身坐行椅的病弱女子,裴禧言不由忆起了最近宫中某件流传得沸沸扬扬之事,于是唇角微微上扬,眸中划过意味不明的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