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出了什么事情,让陛下烦心了吗?”太后问道。
毕竟知子莫若母,就算是九五之尊,依旧是自己的孩子。
“禀太后,陛下在御书房,召见了吴道子,看了一封密信之后,就去了静…就去了那里。密信的内容奴婢不得而知,那封信给杨公公按照陛下吩咐送走了。”
“哦?送去了哪里?”
太后虽显老态,但是仍然难遮掩在这华贵的气质下,隐藏着的精明。
“禀太后,送去了太子府。”
“太子府?有意思,有意思。”
这个南国最有权势的老人家大半辈子都是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走过来的,自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说。毕竟在她看来想要坐稳那个位置,需要能力,而能力就是这样不断的积累而来,所以她不反对争,只有争胜了,争赢了,才能坐稳了。这个位置,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而她就是腥风血雨中打拼出来的胜利者。
太后对于陛下的处理,很是满意。但是对于陛下去静阁很不满意。因为静阁有个静字,而那个女人也有个静字。静阁的静,就是那个女人的静。
太后可以接受她的孙子们,为了某个位置而进行争斗,她可以接受她的儿媳妇们在背后提供势力。出谋划策。但是她不允许那个女人被她的儿子惦记着,哪怕她已经死了。
女人是善于嫉妒的。尤其是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而太后的丈夫自然已经死了,可是她的儿子还在,还是天底下所有儿子中最成功的那个,她可以允许她儿子身边有无数的女人才伺候她的儿子,来对她的儿子俯首帖耳。尤其是那些女人都出自于豪门。但是她不允许有女人来和她抢儿子。
唯一一个让太后感觉到和她抢儿子的女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十六年。可是这十六年来,这个死去的女人还在和她抢着儿子。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更不喜欢她的儿子不开心。所以太后可以选择在这个女人死了之后,进行妥协,哪怕太后很不喜欢这种妥协,很不喜欢陛下去静阁,但是她依旧选择妥协,妥协的原因很简单。那个女人已经死了。
太后就是这样,不喜欢的,就永远不喜欢。
“哀家乏了。”
一旁的苏菲搀扶着太后走向寝宫。
吴道子回到自家的书房,案审科王睿早已恭候多时。
要说这京畿处,四大千户,综合能力最好的是魏大,武力值最高的是苏文浩,执行力最强的是秦双月,而最让吴道子信任的,也是什么都能说的,确是王睿。
在官场上其他的都不重要,领导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整个京畿处,能让吴道子完全信任的人不多,王睿算一个,这是当年为数不多小姐留下来的老人了。王睿原本就是和他们一路跟随小姐的,只不过中途摔断了腿,在其他地方修养了三四个月,等他回来之后,便一直跟着吴道子。当然现在除了吴道子,没人知道这件事。
“大人,陛下那边怎么说?”
王睿十分关心自己做的那封信,能否起到它应该起到的作用。
王睿的急迫,甚至没有给吴道子坐下喝杯水的时间。
等吴道子给自己倒了茶,他才意识到自己那毛躁的性子又犯了。
好在吴道子对他足够的了解,也习惯了他的脾气。
“陛下让人将信给太子送去了。”吴道子慢慢的喝着茶。似乎感觉今天这茶不错。
“给太子送去?”王睿不知这是何意,于是试探性的问着:“陛下他这是相信了?”
按照王睿的想法,陛下如果相信,那就应该彻查此事,如果陛下不信,那就直接将信毁了,或者有意偏袒皇后。他想过如果彻查可能会牵扯到太子,到时候在布局,牵扯出太子的一些其他事情。那正好是两全其美,可是陛下这单单的把信给太子送去,这又是为了什么。
“陛下信也不信。”
吴道子说出了模棱两可的话语,王睿根本不理解。
“请大人赐教。”
吴道子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说道:“咱们的这位陛下,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疑。所以当他看了信的第一眼。他就是怀疑的。”
王睿连忙说道:“是我做的信有什么问题被陛下看出来了吗?”
他自认为在作假这一方面。他是当世无双的,只不过这一才华,只有吴道子知道。
“你做的自然没有问题。而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什么意思?”王睿不解,整个信,从信封的做旧,到火漆的正常磨损,他甚至将这封信弄湿之后再自然风干。整个过程可以说完美。唯一能被看出来的就是纸上的章,而这盖有印章的纸,却是吴道子给他的。
“莫非是印章?”
吴道子摇了摇头。解释道:“你用的信封用纸,都是三年前的,字迹也相当到位,就是写字用的墨,也都是皇室专用,问题出在字上。”
“字?这不可能,”王睿不解。
“对,就是字。虽然你模仿的字,一笔一划都几乎和皇后的字一模一样。但是你想一想,常坤虽然是一品大员,但是在皇室的眼里,并不会因为他是一品大员而多看他两眼。所以皇后就算给他写密信也应该是自己随意,而不是处处都是按照写给陛下的那般,字字用心。”
字如其人,有时候字除了反应出一个人的性格,还能反应出他写字之时的情感。
“原来如此。”王睿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陛下信也不信的原因。不是自己模仿的不像,而是太像了,而皇后的墨宝,多数是写给陛下和太子的,其笔锋,字迹中夹带的情感,又怎么会与写给这常坤的如出一辙。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王睿有些慌乱,在他看来陛下的怀疑就代表着吴道子和他做的事失败了。”
“遇事不要慌。”吴道子很淡定的和他说着,淡定的喝着茶。
此言一出,刚刚还有些慌乱的王睿,现在安静下来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良久才抬起头看着吴道子说道:“陛下起疑心。我们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陛下信也不信。”吴道子若有深意的笑着。
“请大人明示。”王睿说道。
吴道子说道:“这信,没有拆过,所以对于陛下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这封信就是毛孩手上所谓的密信,二是这封信是伪造的。我想咱们的这位陛下,在这封信呈到他的面前时,他就在想这个问题。于是他召我入宫,想试探我。”
“试探你?”
“是的,在我到之前,这封信连火漆都没有打开过。”
王睿自然明白,陛下是怕这信里有毒。所以陛下不敢拆,而是谁送来的谁来拆。还当真是多疑。
“陛下的第二次试探则是他看出来了这字迹,这章确是皇后的章,而他没有直说,反而问我怎么看,如果此时我将字迹的事说出来,那就太过于明显了。所以我说了其他的,详装没看出来。你想就连陛下都没一眼认出,而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岂不是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王睿发出一道感慨,果然还是吴道子最懂陛下。
“从后来陛下问我信的来源时,我便确定陛下起了疑心。这就够了,而陛下的疑点有三,一,皇后的印章,字迹可以作假,这印章却做不得。所以陛下自己也在纠结,究竟是皇后是太子一起在谋划什么,还是单纯后宫干政。还是有人作假,若是后宫干政,她想做什么,若是有人作假,那么京畿处,或者我吴道子想做什么。二、信的来源。闽南找破天都没有找到的信,怎么就好端端的由京畿处呈给了陛下。是当真如我所说,还是我自己另有安排。三、闽南案件中私自贩卖军需军粮,京畿处有没有参与其中,或者知情不报,那个背后的势力有没有可能是京畿处,这些有没有可能是咱们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听完吴道子的话,王睿有些吃惊。
“大人,那按照你说的,我们这次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吴道子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怀疑归怀疑。京畿处仍是那个京畿处。”
“可是按大人说的,陛下对京畿处已经起疑心了。”
“陛下迟早都会对京畿处起疑,按照陛下的性格,这两年京畿处的权利太大,得罪人太多,引起了很多官员的不满,再加上,我们掌握了太多的情报,无论军事,还是这些官员的私生活,在他们眼里,我们就是随时会爆炸的火药。保不齐哪天就烧到了他们。如果陛下起疑心,再加上这些人的群起而攻之,这京畿处陛下看在我的面子上,名义上不会怎么样。但是收回些权限和权力还是可以的。我要做的就是让陛下起疑,然后用这件事将陛下的怀疑全部打消,让陛下见到京畿处的忠心,让京畿处的权力得以保留。”
王睿听完,由衷地说道:“大人,你这是一步险棋。”
“只不过是富贵险中求罢了。”
“大人,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王睿问道。
“接下来,我们名义上还是查,慢慢的查,然后看看太子那边的反应。不变应万变。”
太子自从范冰清被京畿处关押之后,便一直在府中足不出户,每日在书房读书写字,颇有些修身养性的意思,虽说是足不出户,也谢绝了所有前来的访客,包括凉王世子也是避而不见,但是府上收到的消息却从未断过。
太子自然也知道这闽南军械的事情。只不过。他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势力,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过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了他手中的户部尚书范冰清。所以他不得不避嫌。就这样在府中待着,并通过他的情报网,时刻关注着闽南的动向。
在这封信出现在他面前之前,他心中一直怀疑的人是老四。因为从各种角度上来看,谁在这件事中收益最大,谁就有可能是幕后之人。
而现在看来,范冰清被京畿处关押,太子闭门谢客于府上,在外界看来,此事多少与太子有些关联。不少在太子和四皇子中左右摇摆不定的官员,也因此去了四皇子的麾下,这波无疑四皇子才是最终的赢家。
可是看着案桌上的这封信。他感觉自己被人狠狠的扇了一耳光,还要将打落的牙齿吞在肚里。
当杨公公将信给了太子之后。太子读完信之后。面色大变,这突如其来打击让他一下子有些缓不过神来。
他在太子府中多日。就是等着看老四的笑话,来凑凑这闽南的热闹,却没想到这热闹,居然看到了自己身上。
一定是老四搞的鬼。这是太子的第一反应。
太子忙拉着传信的杨公公。手中一张大额的银票,便直接塞入了杨公公的手中。
“杨公公,父皇是什么意思,还请公公告知。”
杨公公不动声色的将钱放入衣袖中。
“回太子殿下的话。这老奴也不知道,这信是京畿处呈送给陛下的。然后陛下宣吴大人进宫,之后便是他们二人在御书房详谈。再后来,就是陛下让我把信送给您了。其他的这老奴也是一概不知呀。”
杨公公在宫中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太子迟早会知道这些细节,还不如自己做个好人。直接告诉太子。至于陛下和吴道子在御书房说的话,他半个字也不敢说。
能在御书房行走的。都是人精。
“那父皇可有口信传达?”太子不甘心的问道。
“太子殿下,这可真没有,陛下只是吩咐让我把信送来,其他的一字也没说。”
“父皇让你送信之时。面色如何?”
太子任然想从一些细节上猜猜自己父皇的心思与想法。
杨公公说道:“陛下的表情与往常一样。”
太子有些讨厌,这杨公公有了些拿钱不办事的模样。不过转念一想,既然杨公公是这个态度。那么父皇自然心情是不好的。
既然套话套不出来,那就让杨公公给自己传个话,毕竟这银子总不能白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