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苏心中了然,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子女不和,多是老人无德。
李博约这样的厉害人物,一样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转过头想想,倒是也能理解。这时候讲究多子多福,这些达官显贵大多都是深宅大院,妻妾成群。
逢年过节领红包的直系子孙,少说也有数十人。除了得宠的那几个,其他的除非自己争气,不然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家主几面,即便那是他们的亲爷爷。
当初李家六姑娘和王家大郎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季寒苏也抓着瓜子,和容妃等人唠嗑了好一阵。
谁养大的谁心疼,若是换成李家别的姑娘,下场会怎么样,还真不好说。大概率会被送去家庙,青灯枯卷草草一生。
但话又说回来了,即便是那位最得宠的六姑娘入宫,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再疼爱的孙女儿,和一大家子比起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总不能为了她一个,便一家人都整整齐齐了吧?
“这些话,你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不过是个后宫妇人。平时处理些内廷小事还行,没有插手前朝的本事。”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赵琚也不是非要李玉儿的性命不可。
毕竟解一时之气,和前朝党争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李玉儿凄惶一笑,“皇上对我从未有过半分真心,因为除夕那夜的事情,更是对我厌恶至极。”
“就算暂时逃脱性命,又能安稳多久?何况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与其苟延残喘的受罪,还不如来个痛快。”
她到底是李家的人,心中虽恨,想在临走之前,替自己姐弟二人讨个公道。
但到底是背弃了家族,成了人人唾骂的不孝子孙。将这些都抖出来,已经是她能做到的全部。
若借此向皇上投诚,固然是可以活,但势必会让她亲自将李家拔起。
倒不如就这样去了,将性命还给李家。反正在这世上,没人再爱她,不如到地底下,去寻她娘和弟弟。
“没人会想看到,一个家世平平的嫔妃,打败他们精心教养的女儿,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甚至太后。”
“再凭借这层关系,将烂泥一样的娘家,捧上高位,和他们争权夺利。”
“你想要皇后的宝座,皇上想要乾刚独断,皇权永固,这些世家大族,一定会站到你们对面。”
“是否插手前朝,不是看你怎么说,而是看你怎么做。从你进门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替我达成心愿。”
若季寒苏赢了,李家最少也是元气大伤。吸了她们姐弟二人多少血肉,都要连本带利的给她吐出来。
若李家胜了,季寒苏势必不会有好下场。她落得现在这个地步,季寒苏也要负三成的责任。如此这般,她们两个也算是两清了。
季寒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几天的功夫,竟然学聪明了。看来身处逆境,的确磨练人的心智。
那些个朝臣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和他们比起来,后宫这些嫔妃都单纯至极。
与皇后和于昭仪这些人比起来,她身后没有别的退路,只能和赵琚站在一起。想要权势,就要用命去拼,做最锋利的那把刀。
胜了不仅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真正与赵琚并肩而立。败了就是三尺白绫,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穿回去。
这中间的凶险,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
李玉儿摆在她眼前的,是个明晃晃的阳谋。她心知肚明,又非跳不可。
除非她愿意如李玉儿这般,被人当作棋子,随时可弃。
“如果这就是你最后的心愿,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它一定会实现。”
“现在,你可以放心去死了。”
“哈哈...哈哈哈......”
季寒苏转身离开,李玉儿癫狂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凄厉又阴冷,还带着一股解脱和畅快。
腥红的血液,不断从李玉儿口中涌出。胸前的衣裳,被染红了大半。
“原来人临死之前,是这个感觉,也没有想的那么痛苦......”
刚从涵秋宫出来,步辇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有太监高喊,李美人殁了。
甘凝皱起眉头,转头望了身后的宫殿一眼,暗道真是晦气。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这不是故意给贵妃娘娘添堵?
“娘娘,李美人她......”
季寒苏道,“让人和皇上说一声,问问丧仪按照什么样的规制。”
“花团锦簇的过了二十年,不想却早早离世,也是可怜。”
甘凝道,“娘娘有心思可怜她,还不如多为自己考虑些。昨日又有吃饱了没事儿干的小人,在皇上面前进谗言。”
“说您不敬中宫,嚣张跋扈。皇后患病,您身为贵妃应带头给皇后侍疾。”
“您没侍疾就算了,也没安排别的嫔妃去,以致皇后久病不愈。”
“还说您以嫔妃之身主持宫务,处处越俎代庖,毫无嫔妃之德。”
“奴婢听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宫务是皇上亲自交到您手里的,皇后病成那样,您不接过来,难道让后宫乱套不成?”
“再说侍疾这事儿,是皇上吩咐不许嫔妃打扰,以免影响到皇后养病。”
“这些人真是什么牵强附会的理由,都能说得出口。真该拿根针,将他们的嘴缝上,让他们知道些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