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宫

    季寒苏换了一件淡青色玉兰花的宫装，让甘凝梳了个大方得体的发髻，然后在左边斜插了一支珍珠镶嵌的荷花。

    “娘娘今日的装扮，也太素净了些。不过娘娘美貌无双，即便是不施粉黛，一样的艳压群芳。”

    “这支珠花，花心上的金珠，足足有龙眼大小，是南洋进贡的珍品。皇上亲自画了花样，让内府的老师傅打造了送来，可见对您的看重。”

    “不过这珠花再光华璀璨，也终究只是点缀，远不如娘娘耀眼夺目。”

    甘凝妙语连珠，奉承话说了一串又一串，都不带重复。

    椒房殿哭声一片，阖宫嫔妃都守在外头，名为侍疾，实际上就等着皇后咽气。

    只要皇后没了，她家娘娘便是这后宫，名副其实的第一人。而不像现在，即便大权在握，但没有名分，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季寒苏照着镜子，端详着里头的自己。自从封了妃之后，出了合欢宫的大门，她便再也没有打扮得这样轻便过。

    只怪这太安宫的规矩太多，宫规戒律什么都管。不仅要管她吃什么不吃什么，还要管她的穿衣打扮。

    而她虽不耐烦这些规矩，但要用这些规矩来约束后宫，在不能随意改动之前，便只能先给这些祖宗家法一点面子。

    这几天皇后快不行了，倒是让她松泛了些。

    “皇后病危，我这个获胜者，也不好打扮得太过张扬。毕竟死者为重，在这个时候，表现得太惹人讨厌，太遭人恨。”

    孟宜宁虽然不被赵琚待见，但留下的两个孩子，赵琚却待见得很。

    青春期的孩子，心中还存着冲动，不比上了年纪的人懂得权衡利弊。

    赵琚现在对这双儿女，可宝贝愧疚得很。她若是把人逼的太狠了，最后耽误的还是她自己的事儿。

    甘凝不赞同的道，“您是娘娘，又替皇上将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底下的宫女太监，谁不念您的好。”

    “只要是在这太安宫里当差的人，谁不尊您敬您，当您是再生父母一样。”

    “尤其是宫女们，到了年纪就能出宫还乡。实在不想离宫的，也可以选择被派去别处任职，大家都感激涕零得很呐。”

    当初季寒苏提出将放阴着为定例，有小部分原因是可怜那些想要出宫的宫女。

    但绝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讨赵琚欢心，名正言顺的给后宫换血，将那些世家大族在宫里的人脉，都清理出去。

    这招效果不错，不仅让天下百姓感念赵琚的仁慈，还顺便打压了皇后的威信，让她赚足了好处。

    到了年纪的宫女不在少数，有宫女盼星星盼月亮，巴不得立刻离宫。

    自然也有宫女要么已经没有家，要么家里都是些豺狼虎豹，根本就不愿回宫，被那些所谓的至亲生吞活剥。

    季寒苏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为了达成政治目的，丝毫没有顾及这些。

    反而是借着赵琚的手，以尊重中宫的名义，让皇后参与进来，将这些骂名都推给了皇后。

    那两年因此受难，劳燕分飞的宫女，心里都恨毒了皇后。

    连带那些与她们交好，不想离宫的宫女太监，也对皇后生了怨怼之心。

    眼看着目的达成得差不多了，季寒苏才借着一次意外，发现了宫女们的不幸。

    借着协理后宫的名义，向赵琚进言，有到了年纪不愿离宫的宫女，经内府审核通过之后，每隔两年调去别处任职即可。

    因而甘凝说那些宫女太监，对她这个贵妃娘娘感恩戴德，的确不是假话。

    毕竟在这些宫女太监的眼里，恶事都是皇后做的，她这个贵妃娘娘，可是个怜贫惜弱，体恤底下奴才的大善人！

    都说论迹不论心，这招她用起来得心应手。皇后和别的嫔妃都自持身份，目光从来就没有落在，这些寻常宫人身上过。

    以为借着自己的身份，只要给些小恩小惠，最多再加点儿威逼利诱，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卖命。

    即便没有她，皇后的下场也不会比现在好上多少。

    季寒苏拿起妆台上的银手镯，顺手套在了手腕儿上。拇指扫过镯子背面刻着的经文，她的心也安定了几分。

    她们每一个都没有错，但每一个又都有罪。她想要活成个人样，就只能不断往上爬，成为站在金字塔尖儿上的那个。

    “走吧，去送咱们皇后娘娘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