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动白幡,大雨倾盆而下,太安宫中还回荡着皇后薨逝的钟声。
几个神情肃穆的老嬷嬷,一起将皇后的尸身,抬到金丝楠木的棺材里。
清萍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紫檀木的盒子。盒子打开之后,装着一颗龙眼大小的黑珍珠。
高程拿起珍珠,将其塞到皇后的口中。
“好不容易寻来的千年黑珍珠,可保尸身不腐。寻了好几年,也就只寻到这一颗。”
“皇上顾念皇后娘娘,特意赐下这颗宝珠,希望皇后娘娘能早登极乐。”
“除此此外,皇上还嘱咐了宝相寺的大师,与三清观的道长,一同起坛做法,做足七七四十九日的水陆大法事。”
“希望两位殿下,能明白皇上的难处,以自身为念,莫要太过伤心。”
“若是伤了身体,皇后娘娘泉下有知,得多伤心啊。”
高程劝了又劝,就怕两位殿下钻牛角尖。皇上刚才就过来了不到一刻钟,随后便又被前朝的事情叫走了。
不然这颗黑珍珠,该由他亲自放入皇后口中才对。
大皇子双眼红肿得像个核桃,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
“多谢父皇恩赐,只是任凭什么宝珠、水陆大法事,都比不上他在母后心里的位置。”
“母后在天有灵,也一定希望父皇能亲自送她这最后一程。”
兰陵抓着大皇子的衣袖,泣不成声道,“母后最在乎的就是父皇,可就这么走了,都没能再看到父皇和我们最后一面。”
大皇子安慰道,“兰陵不哭,母后在天上看着,她永远都在兰陵身边。”
兰陵哭着问道,“是不是因为季娘娘,父皇才不陪母后的。”
高程心中一惊,这会儿里里外外都是人,这话要是传出去,吃亏的还是殿下。
“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贵妃娘娘这会儿正在外头,操持皇后娘娘丧仪的事情。皇上离开是去处理政务,可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兰陵迟疑道,“可是我听人说,父皇只喜欢季娘娘,不喜欢母后。季娘娘害了母后,好自己坐上皇后的位置。”
“父皇知道季娘娘欺负母后,但因为偏心季娘娘,所以从来都不闻不问,任由季娘娘欺负母后。”
周围伺候的宫人,都恨不得将自己的耳朵堵住。天爷啊,这话是能随便听的吗!
“谁和你说的这些!告诉哥哥,你从哪里听来的!”
大皇子双手抓着兰陵的肩膀,因为太过于焦急,面目显得有些狰狞。
他除了父皇母后的疼爱之外,还要承受父皇的寄望,以及母后的不甘。
自从搬进这太安宫,母后就常常独自伤心,抱着他流泪。他过去请安的时候,母后也从不避讳,她与嫔妃之间的恩怨。
其中提到最多的人,便是季贵妃。
母后虽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但也如寻常女子一般,想要夫君的爱和信任。
而父皇却将爱和信任,都给了季贵妃,对母后视而不见。
生生将母后逼得歇斯底里,几欲癫狂,形状疯魔。而后还高高在上的认为,是母后不识大体,不够贤良,没有尽到皇后的责任。
大皇子心里明白,皇后的死季贵妃或许逃不开干系,但罪魁祸首,却是他们敬爱的父皇。
只是他不敢怪罪赵琚,就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季贵妃身上。
他可以延续母后与季贵妃的恩怨,但兰陵不行。
兰陵从小就被他们捧在手心,皇后再伤心愤怒,面对兰陵的时候,也永远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他们的小公主,只需要享受世间所有的美好与疼爱,不应该被牵扯到这些肮脏的事情里面。
谁要是想拿兰陵做筏子,谁就得死!
兰陵从未见过大皇子这样凶狠的眼神,像是只受了惊的兔子,呆愣的道,
“听太液池边的老太监说的,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大皇子疾言厉色道。
“他们还说父皇最疼的景昊和华蓥,只要有了他们,就不要哥哥和我了!”
说完,兰陵放声大哭起来。以前只有她一个女儿,父皇陪她的时间最多。
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即便父皇对她依旧很好,但陪她的时间的确少了很多。
父皇说她是姐姐,应该大度,让着点儿弟弟妹妹。华蓥和景昊和她很好,她也听话让了,可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大皇子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违心的道,“那些人都居心不良,兰陵不要相信。”
“母后是生病殁了的,和季娘娘无关。”
“真的吗?可是父皇只喜欢去合欢宫,很少来椒房殿看母后。”
大皇子道,“那是因为母后病了,需要静养。”
“如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母后怎么会求父皇,把你给季娘娘照顾。”
兰陵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要是母后和季娘娘之间,真的有这么深的仇怨,怎么会让季娘娘照顾她。
那些太监果然都是骗她的,想挑拨她和华蓥还有景昊的关系!
“兰陵知道了,一定不会相信他们!”
大皇子将兰陵抱紧了些,偌大的太安宫,就只有他们兄妹两个相依为命。
也不知道他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兰陵掺和进来。
在屋里养伤的这段时间,大皇子也成长了不少。
每次看到自己母后那样伤心,就忍不住想到,若是赵琚没有夺得皇位,他们一家这会儿是不是该在楚地,和以前一样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