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晚上的露水比前头几日更重了些。来宝守在门口，紧紧了衣襟，呼吸都带着一股凉意。

    望了望天边朦胧的月亮，来宝突然想起以前，栀子还在宫里的时候，总会及时给他送衣裳取暖。

    可惜他是个太监，两人只能是有缘无分......

    来宝其实很庆幸，当初栀子想要留在宫里的时候，他因为顾虑太多，没有顺着她的话答应。

    也不单单是因为他在御前伺候，而栀子是娘娘的心腹。更是因为他害怕，害怕栀子是一时意气。

    等到短暂的激情之后，栀子看见那些出宫的姐妹，嫁人之后生儿育女，做平头夫妻。会后悔为了和他在一起，舍弃了太多。

    事实证明他这些顾虑，并不是杞人忧天。栀子嫁的那个人，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手里并不缺银钱。

    这几年两人孩子一个一个往外生，栀子的肚子就没有空过。

    尤其是刚满百日的小楠楠，虽然还小，但眉眼和栀子一个模样。他去探望的时候，不仅伸手让他抱，还冲他笑个不停。

    那也是他的女儿，有他在一日，便不会让她受人欺负。

    来宝往手上哈了一口热气，用力的搓了搓。降温降得这么快，今年的冬天怕是不会好过。

    想到昨天那只支离破碎的茶盏，来宝在心里替那些将死之人，默默的点了支蜡烛。

    安享富贵不好吗，非要得陇望蜀，贪得无厌，惹皇上不高兴。

    自己想死就算了，还非要拉着全家也一起去死。

    这些自命不凡的高贵人，也只有一败涂地的时候，才知道悔字该怎么写。

    就是可怜了那些，无辜受累之人。真不知道这次，又有多少鲜血要流......

    来宝望了望四周，明黄色的灯笼挂在廊上，灯火再辉煌，五步之外依旧伸手不见五指。

    再过一会儿，天边就该泛起鱼肚白，皇上起床，他也该交班回去歇着。

    前两日刚得了一块上等的羊脂玉，正好雕了玉如意，给小楠楠安枕用......

    “来宝公公......”

    来宝抬头，见一个身穿粉色玉兰花裙，右边发髻上簪着两朵绢花，簪花下面垂着浅蓝色流苏，耳上挂着一对珍珠耳环的娇俏少女走了过来。

    来宝心里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过来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过来。

    “是玉兰姑娘，怎么起来得这样早，不多在屋里歇会儿。”

    玉兰微微一笑，“我一向觉少，醒来喝了口水。凉风一吹冷的打了个哆嗦，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想到公公这会儿值夜，便准备了一壶热茶，好让您暖暖身子。还请来宝公公赏脸，喝过之后多多指点，还有那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话就太客气了，你沏茶的手艺，连皇上都赞不绝口，哪里还用得着我这个外行人指点。”

    来宝接过热茶，感受着手里的温度，大口喝了个干净。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玉兰姑娘每句话，听了都让人觉得舒坦。

    至于她百般讨好的目的？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即便是父母对儿女，那也是因为有血缘的羁绊。不然平白无故的，真以为自己是个金元宝，人人都喜欢？

    不过可惜，这玉兰姑娘也算是生不逢时。要是生在先帝那时候，以她这样的模样还有性情，不说有多得宠，后宫怎么也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恭敬夫人照顾了皇上这么多年，才荣养多久，就开始犯糊涂。

    按照皇上的习惯喜好，培养出来的美人。越是让皇上舒心，就越会让皇上警惕。

    即便皇上当局者迷，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但有贵妃娘娘在旁边盯着，这会儿也该想明白了。

    既不能成为嫔妃，也不能出宫嫁给别人，好好的姑娘家，就这么被家里人给毁了。

    这还是皇上看在恭敬夫人，从小奶大他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了他们一马。想让他们迷途知返，自己想清楚自己的过失。

    说起来当初恭敬夫人在的时候，对他也多有照拂。他也希望玉兰这丫头能早点知难而退，不要去奢想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