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偷偷从门帘后探出头来,裴清光余光瞥见便招了招手,小姑娘蹦蹦跳跳扑进裴清光怀里,鼻子动了动,扭头看向孟流景。
“你不开心吗?”小姑娘伸手揪住孟流景的衣角。
孟流景猛然回神,眸光有一瞬的锋利,待认清周围环境后又立刻变成了一副温柔的模样,对着小姑娘笑着摇了摇头。
“不开心的人身上的味道苦苦的,哥哥你不开心。”小姑娘语气笃定。
“味道?”孟流景轻笑一声,“你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才不是,”小姑娘咧嘴笑了笑,很是骄傲,“我们眼睛不好的人鼻子都会很灵的,今天的饺子馅还是我闻的咸淡呢!”
孟流景这才留意到小姑娘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她的瞳孔极大,几乎占据了眼球一半的位置,只是她的眼球颜色很深,不细看很难发觉异常。
愧疚涌上心头,孟流景恨不得给刚才的自己一个耳光。
小姑娘却毫不在意,探头闻了闻,兴奋地扭头看向裴清光:“姐姐,哥哥的脸是不是红了?”
孟流景的脸颊升起一片红云,耳朵都跟着发烫,听到小姑娘的话后便立刻扭过脸,不让裴清光看到自己窘迫的模样。
裴清光没忍住笑了出来,孟流景脸上红晕更甚,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是啊,”裴清光憋笑憋得直掐大腿,“他现在应该在想,我真该死啊,竟然这么说一个目盲的小姑娘。”
孟流景下意识点了点头,随后又觉得不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姑娘也跟着裴清光笑,待到好不容易收住笑,便从裴清光怀里跳下来,跑到孟流景身前,拉着他的衣袖摇了摇:“没关系的,虽然我眼睛不好用,但我的鼻子和耳朵都很厉害,大家都羡慕我呢。”
“那你的眼睛...”孟流景斟酌着字句,生怕冒犯到小姑娘。
小姑娘扭头看向桌面,抬手指去:“这是杯子,这是茶壶,我都能看见的,爷爷说只要他在,我的眼睛就不会只是个摆件,虽然看不清楚,但还是能辨认出来一些东西的。”
孟流景越来越捉摸不透白老翁这个老蛇妖,先是为了爱人舍去成仙的机会,又耗尽大半修为给村子设下结界,如今又用所剩不多的能力照顾一个人类小女孩,不是疯子又是什么呢。
见到小女孩的第一眼孟流景就知道她不应该生活在这里,白奶奶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一丝不属于人类的气息,但这小女孩通身纯粹的人气,看起来就像街边随处可见的稚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总不能是白老翁有特殊的癖好,养个人类小女孩玩吧?
正思绪乱飞着,门外突然传来声响,一个头发花白却红光满面身材健硕的老头背着背篓走进屋来,朝裴清光摆了摆手,对着后院喊道:“夫人,我回来了!”
这便是让孟流景胡思乱想的白老翁了。
白奶奶闻声笑吟吟从后院走来,语气略带些埋怨,眼里却洋溢着欢喜:“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清光都等好久了。”
白老翁放下背篓,弯腰在里面摸了一番,掏出一束野花递给白奶奶:“我看山上开了些花,想着给你带一些,耽误了时间。”
白奶奶接过花轻轻捶了一下白老翁的手臂,如年轻女儿般娇羞:“清光还在呢。”
“清光又不是外人,”白老翁这才将目光从爱人身上移开,看向裴清光,“以后你若要寻夫婿,可不要被人用几束花几盒胭脂就骗了去,还是要看这个人的人品如何。”
裴清光抱着小姑娘起身,打趣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就带他来见你们,让他好好看看真正相爱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也让你帮我掌掌眼。”
白老翁勾起手指在裴清光额头轻弹:“你个熊孩子,还想瞒着我们寻夫婿不成?我们是看着你长大的,在我们心里你与亲生女儿无异,谁敢欺负我的女儿,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是是是,”裴清光颠了颠怀里的小姑娘,“那您昨夜还收我的租马钱,有爹这么坑女儿的吗?”
“那不是给囡囡买糖嘛,”白老翁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一个递给小姑娘,一个递给裴清光,“也给你买了。”
小姑娘欢天喜地接过,在裴清光脸上亲了一口便跑到后院吃糖去了,裴清光也欣然接下,向白老翁介绍自己的新店员。
“这是孟流景,昨夜跟我一起来的。”
白老翁收起笑模样,冷着脸上下打量一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毛头小子,看在你是梦貘的份上我便放你一马,若被我发现你对清光存着什么坏心思,老朽修行多年,还是能扒你一层皮的。”
孟流景能感受到白老翁的年岁长自己两倍不止,又看他与裴清光感情亲厚,连忙起身作揖:“多谢前辈。”
谢的是他看出了自己的身份,却没有拆穿。
白老翁摆了摆手,又笑着看向裴清光:“他要是欺负你了就跟我说,我有的是办法治他。”
裴清光立刻伸出三根手指放在耳边:“一定,就指着您给我出气了!”
白老翁慈祥地对着裴清光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还没问你,昨夜那么晚来借马,出什么事了?”
“出事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奇怪,”裴清光扶着白老翁坐在桌边,“您老可知雁归山有灵?”
“茅草屋那个?”
“您知道!”裴清光很是惊喜,“那您知不知道他是什么灵?”
白老翁抬眼看向孟流景:“你也不知道?”
孟流景想起在茅草床上的发现,迟疑道:“是器灵?”
白老翁点了点头,用目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日在茅草屋,我看到他的床非常简陋,但却藏着一个精美的剑架,剑架下还刻着‘止戈’二字,或许他是一个在寻找佩剑的剑架灵?”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白老翁责备地看向孟流景。
裴清光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学堂上,正在顺着夫子的语义解题,不觉一阵头大。
白老翁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裴清光拿起一个茶杯准备倒茶,却被白老翁抬手按下,孟流景会意,立刻斟了一杯茶恭敬地端给白老翁。
白老翁喝了一口茶,闭眼叹息。
“他就是止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