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当就是在那个时候冲进去把你带走的?”裴清光坐在床边,把手中的手帕往床边的水盆里狠狠一扔,溅起的水花糊了坐在脚踏上的方霄决满脸。
方霄决倒是不在意,随手用袖子擦了擦脸,又低下头玩着手里没用完的绷带。
孟流景面色苍白,脖子和腹部裹了绷带,盖着一层薄被靠在床头虚弱地点了点头,补充道:“丝璇应该没想到我还留有后手,所以当扈带走我的过程应该还算顺利。”
“看他那惨样估计也顺利不到哪去。”萦风端着一碟酱肉从门外走进来,方霄决顺手接过,放在孟流景手边。
“他还没醒?”孟流景眉头紧皱,手却很诚实地伸向了酱肉。
“这哥们回来倒头就睡,不过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裴清光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方霄决,“这次我们又把你连累了,沿途安排的法器都被用掉了,你准备怎么向大理寺交差?”
“无妨,”方霄决笑着朝裴清光摇摇头,“山人自有妙计,我总会有办法把这件事瞒过去的。倒是方才孟公子所言,我有一个很在意的点,那些皮囊上的妖气只有在熏香熄灭后才会散发出来吗?”
孟流景点头:“我刚进房间的时候仔细观察过,丝璇身上和房间里都没有白老翁所说的那些杂乱的妖气,直到她浇灭了熏香。”
“有没有一种可能,白老翁之所以能感受到丝璇身上杂乱的妖气,是因为那个时候熏香出问题了?”萦风插话道。
裴清光若有所思:“而且白老翁之前明明说丝璇没那么着急要确定猎物,怎么到了孟流景这,就显得那么着急呢?”
“还有杨路尘,”方霄决起身环视众人,“他和丝璇在一起那么多年,如果丝璇真的那么迫切想要吸食新的男妖,为什么不对他下手?”
“也许他的道行丝璇看不上。”这是孟流景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如果她看不上杨路尘,从一开始就不会接近他,”裴清光也站起身,双手抱胸靠在床柱上,“白老翁说他在峨眉山下拦住了杨路尘,现在已经回雁归山了,不如我们再去问问?”
“那我和你一起。”方霄决自告奋勇。
裴清光看了萦风一眼,以二人之间的默契不必多说,毕竟酒馆的两个伤员还得靠她照顾,方霄决转身就要往门外走,可还没迈出门槛,就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裴清光边问边朝门口走去,却在看清门外景象后也如被施了定身咒般停住了脚步。
白老翁和杨路尘一前一后站在孟流景房门前,杨路尘甚至赤裸着上身,身上还背了两根荆条。
“这是来负荆请罪?”裴清光大为震撼,忙上前想要解开杨路尘身上的束缚。
杨路尘“扑通”一声跪在裴清光面前,涨红着脸低下了头:“如果不是我太莽撞,孟公子和当公子便不必遭此一劫,请裴娘子罚我。”
“我何苦罚你。”裴清光目露不忍,想要拉杨路尘起身,杨路尘却岿然不动,挺直了脊背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
见状裴清光只好向白老翁投去求助的目光,白老翁却只是捋了捋胡子,移开了视线。
方霄决只好上前帮忙,半拉半拽将杨路尘扯了起来,眼见杨路尘又要跪,方霄决连忙开口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既然诚心诚意登门,接下来我们的问题你务必知无不言,知道吗?”
杨路尘果然不再执着于下跪,怯怯地对着方霄决点了点头。
“丝璇平日里也会在家里点熏香吗?”方霄决满脸严肃。
杨路尘又点头:“那熏香是丝璇自己做的,用了许多不易得的药草。”
“那些药草是买的吗?”方霄决的语气颇有几分审问犯人的气势。
“是我到处采摘的,丝璇对用料的要求很高,取的都是刚发出的嫩芽。”杨路尘语气更怯。
“那你知不知道你家罗汉榻旁有暗层?”方霄决继续追问。
“暗层?”杨路尘瞪大了眼睛,“什么暗层?”
方霄决无奈地和裴清光对视一眼,这回算是懂了为何当时裴清光说杨路尘一问三不知时满脸的崩溃。
裴清光怕方霄决再这么问下去会吓到杨路尘,忙接过了话茬,柔声安慰:“没关系,那我们换一个问题,你知不知道丝璇蜕皮的事?”
杨路尘回忆了一阵,小声道:“她曾经提起过,有的族人就算修成人形也需要定期蜕皮,不过那个时候我问她她需不要蜕皮,她说她已经不需要了。”
裴清光抬眼望向白老翁,白老翁无声地叹了口气,方霄决顿了顿,伸手解开绑在杨路尘身上的荆条,指了指房间:“孟公子在里面,你去看看吧。”
杨路尘听话地进了房间,萦风站在门边探头对着白老翁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随后便关上了房门。
白老翁这才又长叹一声,拉着裴清光和方霄决走到院中灵脉下,无奈道:“早先看见你家笨鸟背着那梦貘急匆匆飞过便猜到你们许是出了事,果然啊。”
“萦风说孟流景这次伤到了本源,不能用灵脉的力量治愈,只能慢慢养着。”裴清光也很是无奈。
“那小子皮厚,能养好,”白老翁望了一眼孟流景房间的方向,放低了声音,“刚才你们说的我在门外也听到了,就丝璇这个阶段的蛇妖来说,蜕皮对修为没有什么帮助,不过是为了保证样貌始终如一。”
方霄决疑惑:“妖不能控制自己的容貌吗?而且孟公子说那些皮囊肤色和身材都不太一样。”
“妖的外貌和人差不多,也分为幼年期青年期成年期和老年期,蛇妖如果想长期停留在某个阶段的话,只能用蜕皮来保持,但蜕皮也会受到不同吸收对象的影响,产生微弱的变化,”白老翁看向裴清光,“她之所以对那梦貘心急,多半是因为他的特征最能让她变成自己原本的样子。”
“可她为什么要执着于保持某个时期的样貌?”裴清光不解。
“这或许就是她的执念,这件委托你真正要解的不是杨路尘的执念,而是丝璇的。”白老翁感慨着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