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卿同志,你先不要激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份资料牵连甚广,所以上级才会对此事格外重视,陆珩同志作为一名军人,他应该清楚这么做的必要性,也希望你可以理解。”
二营长板着脸试图说服乔卿卿。
可是乔卿卿并不吃这一套。
“领导,陆珩身为军人,他做到了自己应尽的职责和义务,凭着自己的本事死里逃生,难道他就活该被怀疑吗?组织这是想告诉大家只要任务无法完成不了,就不要活着回来,而是该自杀谢罪吗?”
“乔卿卿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二营长觉得她是在污蔑组织,语气顿时严厉,眼神也锐利地射向乔卿卿,目光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我提醒你一下,当前的情况你越是胡搅蛮缠,陆珩的可疑度就越高,希望你不要一时冲动毁了陆珩同志的前途!”
严厉的态度、暗含威胁的言辞,一番话下来,现场气氛立刻随之变化。
乔卿卿看着气势逼人的二营长,突然就落泪哭了。
“好啊,你威胁我是不是?你是领导,我家陆珩得罪不起,谁让我爱人只是一个小小的排长?可我不是军人,我只是一个平民老百姓!我不怕你!你只管冲我吼,只管威胁我,大不了我就是一死罢了!”
乔卿卿边哭边大声控诉,这声音顿时就传到了外面,引得外面的士兵暗暗关注。
而乔卿卿一张嘴跟炮弹似的,丝毫不带停顿的。
她哭着质问:“换做你因公受伤,回来后还要被人当成犯人似的对待,你家人不会心疼吗?我只是心疼我爱人尽忠职守,九死一生,结果回来后不但没有得到应得的表彰和认可,反而被关起来审问,连伤都不给他处理一下!你们这是故意要他去死!好,今天我们谁都别活了!”
最后这句话一出,乔卿卿就朝墙壁冲去,俨然一副要撞死在这里的势头!
但是这一刻,没人觉得乔卿卿是做戏,所有人都是脸色大变!
二营长的心跳都停了,想也不想就冲出去挡在她前面!
屋内其他人也纷纷动了,嘴里纷纷大喊着:“不要冲动!”
乔卿卿之前自杀的事迹早就在海岛上传遍了,领导们自然也知道陆珩的爱人是一个外表柔弱但内心刚烈的女同志,但凡此刻他们动作慢了几秒,让乔卿卿撞墙闹出人命,他们这帮人都要跟着完蛋!
乔卿卿也不是真的要葬送自己的小命,关键时候她是很豁得出去的,就算是死也不会怕,但是现在明显不用付出这么的代价。
因此乔卿卿顺利被人拦了下来。
二营长在看到乔卿卿有惊无险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等他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后背一身的冷汗!
连衣服都被打湿透了……
事情一闹大,团长也不得不出面了。
团长办公室,乔卿卿的泪水还是没停,情绪依然很激动。
团长黑着脸怒视着二营长,声音冰冷:“二营长,当着乔卿卿同志的面,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二营长此时感到头疼万分,但是他也明白今天如果不低头道歉,事情或许会越来越糟糕。
别看二营长说得义正辞严,可实际上他也清楚,陆珩并没有犯错,顶多是任务失败,需要接受这部分的惩罚。
他做的这些,完全是因为上面的授意,但这种授意不是明面上的,也没有十足站得住脚的理由让他可以不择手段逼问陆珩,所以一旦真正追究起来,错在他。
再加上二营长被乔卿卿这果决刚烈的性格震慑住了,也怕闹出人命,这时候只好深吸一口气后,向乔卿卿道歉。
“乔卿卿同志,之前是我说话的态度和方式不对,引起你误会了,我现在郑重地向你道歉,对不起!”
能让一个营长低头道歉,在场的士兵都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女同志。
可是乔卿卿对于他的道歉并不做理会,而是哭唧唧地看向团长。
“团长,我不是军人,也确实没有受过相关训练,不懂你们部队的规矩。只是,从我一个常人、常理的角度出发,我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给陆珩派了一个艰难的任务,他没有丝毫推诿就接受了,并冒着生命危险为国家、为组织执行艰险的任务……”
“最后,他的队友都战死了,而他拼了命逃出来,身上还有着这次任务留下的严重伤势,回来后,迎接他的不是慰问,不是部队和组织的关怀,而是诘问、苛责、莫须有的污蔑,甚至连他身上的伤势都无人过问,反而还要关押在禁闭室反省,接受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这是什么原理,出自哪条规定?我们的国家和部队,对我们的人民子弟兵就是这样糟蹋吗?作为军属,知道这样的事情后,我只觉得晴天霹雳难以置信!传出去,大家会怎么想?军属会怎么想?你们想过这个问题吗?”
说着说着,乔卿卿捂着心口,痛心疾首。
“对你们来说,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部下,可对我来说,他是我的丈夫,我的爱人,我的家人,我实在无法忍受你们这样对待他。可我一个人的想法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我也不奢求你们会做出改变,我只有一个要求,让我和他在一起,否则你们就把我关起来或者把我杀了,不然我离开这里后,是无法保证守口如瓶的。”
乔卿卿此话一出,场中的人无一不动容。
二营长的脸色尴尬,毕竟他刚刚郑重其事地道歉,可彻彻底底被忽略了……
而乔卿卿的话除了带给他们震撼之外,也引起了他们的反思。
沉思片刻,团长忽然起身来到乔卿卿面前,十分郑重地敬了一礼。
乔卿卿见状也抬起头来看去,泪汪汪的眼里盛满委屈和失望。
这眼神让团长看了心里也是一沉。
让军属失望,这是他当团长的失职和失败。
他也知道这样的方式有缺陷,但是国家危难之际,只能牺牲小部分人的利益,身为军人,难以避免就是会受一些委屈。
不过既然军属提出来了疑虑,他也该正面给出回应。
“乔卿卿同志,多谢你的提醒,我们当前的制度或许确实如你所说,存在着不足之处。但也恳请你见谅,特殊时期也只能行特殊事,我也无权去更改军中制度和规定。”
“不过,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可以答应你,我会立刻召来军医为陆珩同志进行治疗,也会改善陆珩所在禁闭室的生活条件,而且,只要事情调查结果显示陆珩并没有任何违规行为,我们一定会给予陆珩相应的补偿。”
“此外,针对二营长刚刚的言论,我也需要向你道歉。但你放心,威胁报复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团,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听到这里,乔卿卿才擦了擦眼泪,“那就麻烦团长了,陆珩身上的伤本来就挺严重的,要是不能及时治疗,很可能留下后遗症,影响他的以后。”
事实上,陆珩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就是敌人对陆珩故意的打压。
敌人扳倒了陆家,又特意给陆珩安排这么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并且暗中命人除掉他,可见上面的敌人多想陆珩去死。
现在陆珩活着回来,敌人不能在明面上要陆珩的命,就只能通过这种手段来对付陆珩,故意不给陆珩提供治疗,故意折磨陆珩的身心……
如果没有乔卿卿,那么陆珩这一关很难熬。
拖下去,对他自己身体不利,很可能伤势恶化留下后遗症,那样他的身体素质和战斗实力必然会下降。
可要是想保住实力,就要交出那份资料,如此一来,陆珩不但如愿成为敌人手中的工具,而且保不准后面还有什么坑在等着他,更可怕的是,敌人可以利用这份重要的资料,增加自己的砝码,继续提高自己在军中乃至扩大他们在政治层面的地位……
正因如此,乔卿卿才会专程闹事儿。
她这是借题发挥。
这件事必须要拖,只有一直拖下去,才有机会把资料交给可信的人。
到了现在,乔卿卿思考事情都不是光从国家层面出发了。
她更多的是考虑,谁会庇护陆家?
这么说吧,一个国家内部分为两个阵营,而有前世记忆的她,深知陆家所在的阵营才是符合历史潮流的那一个。
加上陆家都是一些正直的人,所以无论是于公于私,于国家角度还是于个人角度,她都只会维护陆家的利益。
手中的资料是一份筹码。
这份筹码留在陆珩手里是没用的,陆家都倒了,拿着资料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乔卿卿只需要考虑,如何用这份筹码换取大人物对陆家的庇护。
她必须承认,自己留着资料是出于私心,而不是说这资料只有给陈师长才是安全的。
只要确定资料交给陈师长不会导致不好的后果,那她就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但如此做有一个前提:保证陆珩的安全,甚至是要陆珩不会受到丝毫负面影响。
最终,乔卿卿借机大闹的方案就浮现于脑海之中。
并不是说她要得到团长的保证,而是,事情闹到现在,部队里的人肯定都知道了。
这就意味着,陆珩有了舆论支持。
而不是像之前,普通士兵都不知道陆珩的遭遇,领导说要关起来,说他犯了错,大家就都信了。
现在,乔卿卿这么一整,不少人都知道陆珩是因为什么被关禁闭室的。
所以,舆论会是支持陆珩的一方,这种形势下,团长无论是何立场,都必须保证陆珩的身心健康,提高陆珩的待遇,除非抓到陆珩违规违纪的证据。
乔卿卿已经达到目的,自然愿意接受团长的安排,先离开海岛。
但是走之前,乔卿卿见到了付营。
付营对于这位女同志的表现十分钦佩,一见到她就竖起大拇指,这一举动足以表明他是相信陆珩,也不赞同二营长某些做法的。
“付营。”乔卿卿主动问候,态度平和许多。
付营笑呵呵地调侃:“乔卿卿同志,今天你可是一战成名啊。”
“付营别开我玩笑了,要不是逼急了,谁愿意当个泼妇。”乔卿卿苦笑,“以后我在你们部队,名声算是臭了,希望不会拖累陆珩。”
“这话从何说起啊?”付营一脸不赞同,“你说的在情在理,军人也是人,军人也有感情,你的话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大家羡慕陆珩同志还来不及。”
“多谢付营的安慰。”乔卿卿鞠了一躬,随后直起腰,道:“我要走了,陆珩如果有什么事,希望付营可以及时通知我。”
付营点点头:“你放心回去。”
团长亲自下场承诺,就算其他人拿着上面的指示说事儿,也绝无可能再苛待陆珩。
乔卿卿离开了。
但是关于乔卿卿的“传说”,却才刚刚开始在部队里蔓延……
在乔卿卿走后,陆珩就先后从团长、付营等人嘴里,得知了乔卿卿悍然护夫,甚至差点撞墙的事。
陆珩听得心惊肉跳,面部肌肉紧绷,拳头紧握,青筋暴起!
尽管乔卿卿一开始说过,必要时候她会采取一些特殊的措施……
但是陆珩听到她为了保护自己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依然克制不住心潮澎湃、胸口滚烫!
他知道,她做的这些事情,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他。
并且只是因为不想他遭受更多折磨,不忍心他身体上再受到伤害!
此时此刻,陆珩终于意识到,即便他的爱人平时言语上对他稍显疏离,但是就如他所猜测的那样,乔卿卿心里是有他的,是珍视他、心疼他的!
乔卿卿对他的心意,弥足珍贵!
如果这都不是爱,那什么才是?
越是如此,他越要沉住气,越要确保两人的计划得以进行。
陆珩相信她,可以保护好那份重要的文件……
而他要做的,就是不让她的付出打了水漂,好好地休息,调养好身子,等待转机!
乔卿卿这个爱人所传递而来的力量,如同为陆珩上了一层牢不可破的盔甲,他的意志愈发坚定,坚不可摧!
乔卿卿回去后,就去见了大队长。
目前的处境之下,乔卿卿也不能冒险去和孙忠交易了,所幸她那天已经给孙忠留了字条捎了话。
但查宁家的事情,并不用中断。
甚至这个时候她在这件事上面越活跃,越能引起军方对宁家的注意,极有可能不用等到他们抓到宁家把柄,军方就能顺藤摸瓜发现宁家的问题。
乔卿卿虽然也想要功劳,但是眼下时机不对,捞不到功劳也未必是件坏事。
即便如此,乔卿卿也要表现出自己迫切需要赚取功劳的样子。
所以见到大队长,乔卿卿的演戏又开始了。
只见她黯然落泪道:“大队长,陆珩被关起来了!”
这话一出,本来看到她红着眼眶流泪就有些担忧和关切的大队长,顿时更着急了。
“怎么回事啊?你先别哭,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乔卿卿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军方调查的时候,觉得查不出任何问题。
她这番表现也十分符合常理。
面对大队长的提问,乔卿卿就说了一个大概,这些内容不会让她乃至陆珩背上任何负面的罪名,也不会对军方造成实际损失,客观上来说更是实事求是。
但足以让大队长明白陆珩当前的处境的确不是很好。
“大队长,陆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如今爷爷和爸妈他们都被下放,陆珩又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乔卿卿没有痛哭流涕,面上看着平静,泪水却止不住——这还要多亏乔卿卿前世那悲催的经历,每回只要想想那些事情,她的心里除了愤怒就是悲哀,泪水很自然就下来了。
但偏偏是这个状态的乔卿卿,更能让人感受到她内心是绝望、彷徨和无助的。
再联想一下乔卿卿的个人遭遇,养父母虐待长大,亲父母弃之如敝屣,好不容易找到个疼爱她的丈夫,现在丈夫眼看着就要步上婆家的后尘,这简直是太悲惨了!
很多时候,越是平民百姓,越能感同身受,毕竟他们不像军人那样,早就形成了唯军令是从的习惯,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人都该为了所谓的大局牺牲自己。
于是,大队长开始真切地为乔卿卿思考起办法来。
他甚至把章峰都请来了。
章峰在得知这件事后,第一代入的不是军中上级高层,而是代入了陆珩。
毕竟,他也是体制内的一个小人物。
也正因他是体制内的,所以他很快就想到,陆珩有没有可能是被恶意针对了?
当他暗暗试探乔卿卿的口风时,乔卿卿自然是继续加深他这个印象,使得他做出判断。
“看来,陆珩这是被针对了。他的家人被下放,只剩他一个,其实我之前就有点疑惑……可现在,一切就说通了。”
尤其是乔卿卿把陆家被下放的理由告诉他们后,他们对陆家就更加同情。
众所周知,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被下放的人就是坏人,就是活该的。
毕竟下放的理由五花八门……
只不过他们人微言轻,并不敢对此发表任何反对的言论。
但只要内心不觉得陆家人是坏分子,那乔卿卿想获得他们的帮助就简单得多。
大队长是个机灵人。
他立即问:“乔知青,要是这么说,那光靠我们可没办法救陆珩同志啊!你想想看,有没有什么人是可以拉拔陆珩同志一把的?”
章峰也赞同:“不错,上面的人铁了心要拿陆珩开刀,我们是无能为力的,必须要找一个具备能量的人。”
这两人属于底层,不用担心他们会和陆家的敌人牵扯上关系,因此乔卿卿苦思冥想许久,说出了陈师长。
“倒是有那么一个人,当初我在京市医院无意间救了他,所以后来他特意把陆珩调来海岛,帮助我们夫妻团聚,而且我感觉那位领导还是很正直的。”
大队长便替他俩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有救命的恩情在,那求对方帮忙的机会就大了些。”
“可我也无法联系上他,想见到他,除了去京市我想不到别的办法。”乔卿卿顺理成章把如何光明正大去京市的难题抛出。
——之前陆老爷子担心她的法子行不通,是觉得她不能说服大队,但如今,大队长都想帮她去京市,那还需要烦恼吗?
果然,大队长和章峰开始思索起法子来。
而乔卿卿也装作苦苦思索的样子,过了半晌,她忽地两眼一亮。
“大队长,有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乔卿卿顺势把自己对陆老爷子提过的方法,说了出来。
两人听罢,都觉得这个法子虽然有纰漏,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大队长就道:“那行,我们先照你说的进行,要是有什么问题再说。”
乔卿卿听罢,忽然站起来,朝着二人郑重地弯腰。
“大队长、章叔,谢谢你们!”
章峰望着眼前的姑娘,不由得感慨:“小乔啊,陆家有你这样的儿媳妇,真是上辈子积德啊。”
周爱国也在一旁点头。
“乔知青重情重义,陆家这是捡到宝了。”
正常人碰上陆家这样的婆家,那是恨不得撇清关系,一旦丈夫也身陷囹圄,说不定直接就申请离婚了。
可乔卿卿,非但没有,反而还想方设法解救丈夫。
为此,不惜奔波劳累……
她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罢了!
看到这样的乔卿卿,他们满心的敬佩,也正因如此,才愿意帮她……
在大队长的配合下,乔卿卿不出半个月,终于拿到介绍信,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京市了!
而这半个月里,陆珩的伤势也恢复了一半。
在他得知乔卿卿去京市的时候,距离乔卿卿出发,已经过去了三天。
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至少,足够那些关注机密文件的敌特、不法分子,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乔卿卿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