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这帮兵马是冲着他们来的,一旦被抓,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
光看他们上来就开火,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拼一拼,冲出去,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可惜的是,海沙帮虽然人多势众,个个英勇,但和正规军队比起来,还是差点火候,更不用说对面是京城的精兵强将了。
岸边炮声隆隆,靠近的船上枪声不断,平时秦大江引以为傲的兄弟们身上纷纷中弹,一个个倒进河里。
秦大江不敢耽误,一个猛子扎进河里。
附近的哨船赶紧追过来,对着水面一顿扫射,折腾了一阵,不甘心地撤了回去,押着海沙帮的船队往岸边拽。
岸上,河道衙门的人吓得跪成一团,嘴里不停念叨:
“我是河道衙门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别说你是个小官,就算是河道总督亲自来,我也照办不误。”
“来人,这狗东西私通盗匪,就地正法!”
许显纯一句话,就定了那人的生死。
不容分说,秦千户已经拔刀出鞘,一刀结果了那小官的命。
“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我要杀他,就直接动手了?”
“大人要杀,自然有大人的道理。”
“他敢私下通风报信,就地处决,天经地义。至于背后是谁,大人若不想问,自然有您的考虑。”秦千户回答。
“我当场解决他,是不想让他有机会狡辩,免得河道衙门跟我们扯皮不清。”
许显纯继续笑说道:“我们这次行动是来执行任务的,不是来审案子的。”
“不管他背后是谁,也就那么几个人,问不问,有什么区别!”
“就怕有人借题发挥,诬陷大人滥杀无辜。”秦千户显得有些担心。
“那又如何,我们是天子亲军,只听天子的,其他人,不必放在心上。”
秦千户虽然没反驳,心里却暗暗担忧。
在漕运总督府里头,大明管着运河运输的官员杨大本,这些天心里七上八下的,老觉得要有啥风波要起来。
早先时候,能坐上这总督的宝座,杨大本能乐得找不着北,那可是官场上的一大步登天呢。
可如今,这顶总督的帽子一戴上,杨大本打第一天起就走得颤颤巍巍的。
为啥?
因为这职位有点邪乎,上一任总督,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外面风言风语乱飞。
杨大本私下寻思,多半是魏公公背后下的黑手,但没证据,也只能心里犯嘀咕。
魏公公那东厂的老巢就在运河边上不远,仗着厂公的权势,把运河当自个儿家后花园,银子捞得满坑满谷。
杨大本背后不知嘟囔了多少回:“东厂真是闲得慌,除了盯着运河、盯着银子,就没别的正经事了?”
虽然生气,但他心里亮堂着呢,聪明地不去跟魏厂公硬碰硬。
毕竟,连有漕军保护的总督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犯不上再当一回失踪人口。
好在老天开眼,魏公公前不久让人给刺了,虽然没彻底玩完,但也只剩半口气吊着。
杨大人难得舒坦,破天荒在衙门里喝了点小酒。
酒劲一上头,他就迷迷糊糊答应了手下,派人去接管了税卡。
酒醒了,他又有点悔不当初,趁着魏公公跟病猫似的,自己就急吼吼地接手,万一哪天魏公公缓过神来,会怎么看?
又会怎么对付自己?
好在,这种担心多余了,时间一久,杨大人也就习惯了,特别是京城那边的动静,更让他分了不少心。
还没等杨大人想清楚,京城那边来人已经板上钉钉了。
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锦衣卫的头头许显纯竟然也跑扬州来了。
这一下,杨总督心里就开始敲小鼓了,他可不傻,许显纯带这么大阵仗,可不是来扬州观光的。
能在官场这个大泥潭里摸爬滚打到总督这个级别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十有八九,是为了魏公公那档子事。
果然,许显纯一到,原本不起眼的锦衣卫小分队就像饿狼一样扑出去了。
第一口就咬在了徐家的亲家、当地有头有脸的乡绅董家身上。
然后,许显纯亲自出马,一把就抓住了税卡的控制权。
说是来监督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谁敢说个“不”字,那就是自讨苦吃。
杨总督可不想跟许显纯硬碰硬,东厂惹不起,锦衣卫难道是吃素的?
他心里合计着,你许显纯总不能像魏公公那样,啥也不干就守着运河吧,等你一走,这地盘还不是我做主。
几个月的时间,他还耗得起。
杨总督本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没想到锦衣卫的嚣张已经到了明火执仗的地步。
甚至这大白天的,在运河上抢商船不说,还把总督府的人给杀了。
对于商船上那些伤亡,杨总督倒不太上心,冤有头债有主,那是他们和锦衣卫的恩怨。
但杀了总督府的人,这事儿就不能这么算了。
如果不讨个说法,以后他还怎么在官场混,连自己手下都保护不了,还有谁会拿他当回事?
这次,杨总督是铁了心,下令让护漕大军派兵护送自己去税卡见许显纯!
至于让许显纯主动上门,他压根儿没想过,这世上能指挥得动锦衣卫指挥使的,有几个?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杨总督特地挑了大白天去税卡,免得又整出什么误会,伤了自己人,还丢面子。
许显纯料到杨总督会来,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拖拉。
“总督大人不在府里办公,跑到这小税卡来,有何贵干?”许显纯明知故问。
杨总督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
“许大人,我想知道,我总督府的人哪里得罪了锦衣卫,哪里得罪了您,说杀就给杀了?”
许显纯不接话茬,笑眯眯地说:
“总督大人您这话说得真逗,我们锦衣卫哪能随随便便就动手呢,要除掉那个人,自然有我们的理由。”
“哦?”
“不知道是什么道理,让许大人您绕过了总督衙门,不跟漕运的官府打声招呼,就直接对我们漕总督府的人动起手来了呢?”
许显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杨总督,说话可得小心些,别怪我没提醒您,饭菜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说。”